燕京的晚風(fēng)還帶著點春末的涼,吹在街頭騎車人的臉上,剛能驅(qū)散白日里的燥。
工人體育館外的路燈是那種老式的水銀燈,昏黃的光灑在柏油路上,把往來人群的影子拉得老長——有穿著的確良襯衫的青年,胳膊底下夾著卷起來的報紙。
有扎著麻花辮的姑娘,手里攥著布包,包角磨得發(fā)亮;還有扛著自行車后座的夫妻,孩子坐在前面的大梁上,眼睛直勾勾盯著體育館門口那串拉得老長的紅燈籠。
今晚的工人體育館是全城的焦點。門口的海報用大紅紙寫著“群星演唱會”,韋蔚、程靈、崔劍的名字用黃漆描得格外醒目,底下還畫了個簡化的麥克風(fēng)圖案。
檢票口排著長隊,隊伍里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大多繞不開那兩張印著“普通座5元”“貴賓座10元”的門票。
“5塊錢啊,我這月的肉票都夠買兩斤了?!币粋€穿藍(lán)布褂的大媽拽著老伴的胳膊,聲音里帶著點心疼,“你說這唱歌的,能值這么多錢?”
“人家是專業(yè)的!你沒聽隔壁小王說,韋蔚上次在電視臺唱《邊疆的泉水》,多少人等著看呢!”老伴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已經(jīng)飄向了體育館的大門。
人群里,軍哥攥著兩張普通座的票,手心都沁出了汗。他穿了件新洗的灰色夾克,領(lǐng)口特意翻得整整齊齊,旁邊的陳小旭則是一條淺粉色的碎花連衣裙,頭發(fā)用一根白色的發(fā)帶束著,風(fēng)一吹,發(fā)梢就輕輕掃過肩膀。
這是兩人異地戀后的第一次見面,軍哥特意從天津趕過來,就是想借著這場演唱會,跟陳小旭好好待一會兒。
“票在這兒,咱們往這邊走,普通座在東邊看臺。”軍哥側(cè)過頭,想跟陳小旭靠得近點,可話剛說完,陳小旭就朝不遠(yuǎn)處揮了揮手——李默然正站在貴賓座的入口處,手里拿著四張票,身邊還站著張麗。
“小然!麗姐!”陳小旭快步走過去,臉上瞬間綻開笑,跟剛才跟軍哥在一起時的拘謹(jǐn)判若兩人。
軍哥跟在后面,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他原本想的是兩人找個安靜的位置,說說分開這半年的事兒,可現(xiàn)在看來,計劃要泡湯了。
“我剛看見你們倆在排隊,就想著普通座人多,擠得慌,”李默然把兩張貴賓票遞過來,指了指入口,“我跟張麗湊了湊,買了四張貴賓座,你們把普通票退了吧,貴賓區(qū)能看得清楚點?!?
軍哥捏著手里的普通票,紙邊都被他捏得發(fā)皺。他想拒絕,可看著陳小旭期待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陳小旭跟李默然、張麗是老熟人,在一起更自在,自己要是再堅持,反倒顯得小氣了?!澳恰闊┠懔?,回頭我把票錢給你?!?
“跟我客氣啥,”李默然笑了笑,推了他一把,“快進(jìn)去吧,一會兒該開場了。”
四人走進(jìn)體育館,里面已經(jīng)坐滿了人,約莫1.5萬人的場地,連過道里都站了些踮著腳的觀眾。
舞臺是用籃球場改造的,原本的籃筐被拆了,換成了兩排彩色的燈串,舞臺周圍擺著一圈紅色的月季和黃色的一串紅,地上鋪著淺粉色的地毯,背景板是水粉畫的圖案——左邊是tiananmen,右邊是工農(nóng)兵的剪影,畫風(fēng)質(zhì)樸,倒也透著股熱鬧勁兒。
貴賓區(qū)在舞臺正前方,位置確實好,能清楚看見舞臺上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軍哥挨著陳小旭坐,想找個話題,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