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北岸,臨近天津東站的特別第三區(qū),這里之所以被稱為特別第三區(qū),那是因為這片區(qū)域原來屬于沙皇俄國在天津的租界。但自打蘇俄1917年的十月革命過后,蘇俄zhengfu宣布放棄在華租界特權(quán)。
但英、法、美三國以保護僑民利益為由介入,阻撓中國直接接管。1920年,北洋zhengfu與列強協(xié)商成立“暫行管理俄租界委員會”,由中國派員代管行政,但允許原工部局外籍人員留任顧問,中國警察仍著俄式制服維持治安。
直至1924年《中俄解決懸案大綱協(xié)定》簽署后,天津俄租界于同年8月6日,由北洋zhengfu正式接管,更名為“特別第三區(qū)”??杉幢闶侨绱?,特別第三區(qū)之中的大小事務(wù),還是由流亡沙俄貴族和英法列強暗中操作,北洋zhengfu的實際上只不過是掛個名而已。
特別第三區(qū)的俄國醫(yī)院之中,王漢彰正在跟一名五十多歲的俄國大夫軟磨硬泡:“阿大夫,您把剩下的錢退給我吧,我不治了!我看見有人替我給了50大洋的診費,您退我30大洋,要不,20大洋也行!求求您了…………”
這位阿大夫的全名叫阿列克謝.伊萬諾維奇,曾經(jīng)是彼得.克拉斯諾夫的頓河哥薩克騎兵集團之中的一名軍醫(yī)。在1918年的察里津戰(zhàn)役中,頓河騎兵集團一度突破紅軍防線,逼近察里津北郊,差點偷了布瓊尼的老巢。迫使斯大林不得不緊急調(diào)遣伏羅希洛夫的部隊馳援。
最終頓河騎兵集團被紅軍裝甲列車和伏爾加河區(qū)艦隊圍殲,幾萬人的騎兵集團,在裝甲列車、大炮、伏爾加河炮艇的輪番轟擊下,只逃出來幾千人,阿列克謝就是其中之一。兵敗之后,阿列克謝帶著家人輾轉(zhuǎn)來到了中國,最后在天津俄租界的醫(yī)院里找到了一份外科醫(yī)生的工作。
在最后一次察里津戰(zhàn)役中,阿列克謝親眼目睹了上百人的騎兵隊伍,在發(fā)動集團沖鋒時,被一發(fā)要塞炮命中,滿天的血雨從天而降的恐怖場面。他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觸動自己堅強的神經(jīng),直到三天之前的那個下午,天津護軍署的幾名士兵,將這個叫王漢彰的年輕人送到醫(yī)院來。
這個年輕人的傷勢并不嚴重,小腿肌肉被一支匕首捅了三刀,全部都是貫通傷。幸運的是,刀鋒沒有傷到骨骼和肌腱,只要縫合好傷口,預(yù)防傷口感染,兩個月之后就能夠恢復(fù)如初。
不過,聽說這個年輕人是自己用刀在小腿上連捅了三刀。最關(guān)鍵的是,聽說這個年輕人還拖著這條傷腿,走了將近十公里的路程,然后才被強制送到醫(yī)院來的。
在戰(zhàn)場上受過傷的阿列克謝知道,這樣的痛苦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第一次看到王漢彰腿上的傷口時,阿列克謝被戰(zhàn)火洗禮過的粗糲神經(jīng)也不禁微微顫抖。作為曾經(jīng)的頓河騎兵軍醫(yī),他見過無數(shù)戰(zhàn)士因感染喪命。眼前的年輕人讓他想起了那些無畏沖鋒的哥薩克騎兵。
今天,是這個年輕人換藥的日子。但是令阿列克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年輕人居然要求醫(yī)院退還剩下的醫(yī)療費用,也不再進行后續(xù)的治療。
看著這個面露難色的年輕人,阿列克謝緩緩地搖了搖頭,用有些生疏的漢語說道:“年輕人,你腿上的傷必須要經(jīng)過每周一次的換藥,否則的話,你的傷口就會……nhфekцnr,我不知道這個詞用中文怎么說??梢坏┠愕膫诔霈F(xiàn)nhфekцnr,到時候很可能會把你的小腿鋸掉,甚至讓你死掉……”
“阿大夫,nhфekцnr在中文里叫做感染!我腿上的這點傷還要不了我的命,不過我的一個朋友被人捅了一刀,現(xiàn)在住在英租界的維多利亞醫(yī)院,英國的大夫說他的腸子斷了,要開膛破肚做手術(shù)才能保住命!還有我們碼頭上的一個老師傅,被氣的彈了弦子,呃,也就是nhcyльt?,F(xiàn)在正在喝湯藥吊著命呢!要是沒有錢,他們倆都活不了!您就把錢退給我吧,就算我把這條腿鋸下去,能把他們倆救活,我也是心甘情愿!”
王漢彰說的都是實話,秤桿被袁文會帶來的日本高手捅了一刀,雖然暫時保住了命,但維多利亞醫(yī)院的英國大夫說了,還需要在進行一次手術(shù),才能保住他的命。高老的情況就更危險了,侯三的背叛讓他氣急攻心,醒來之后就嘴歪眼斜,半邊身子不聽使喚。
趙福林這一死,鍋伙兒里面的錢都被侯三卷跑了,剩下的弟兄們湊合十幾塊大洋,但對于秤桿和高老的病情來說,只是杯水車薪。無奈之下,王漢彰只能來到了俄國醫(yī)院,央求這位阿大夫給他退點錢。
聽到王漢彰的回答,阿列克謝的眼睛瞪得如同牛卵!他一臉震驚的看著這個年輕人,開口問道:“你……你怎么會說俄語?”說話間,他的手摸到了辦公桌的下面。在那里,藏著一支納甘m1895轉(zhuǎn)輪shouqiang。
要知道蘇俄訓(xùn)練了不少中國人,專門抓捕他們這種曾經(jīng)在白軍中效力的軍官。聽說前段時間,在上海的公共租界之中,高爾察克曾經(jīng)的副官,就被人槍殺了!所以,他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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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漢彰完全不知道在桌子下面,已經(jīng)有一支槍對準了自己??吹揭荒樥痼@的阿大夫,他開口解釋道:“我在天津中學(xué)堂上學(xué)時,教我們生物課的老師,就是俄國人。我的俄語是跟他學(xué)的。哦,對了,他叫亞歷山大伊萬諾夫。”
聽到這個名字,阿列克謝松了一口氣,已經(jīng)摸到槍柄的手收了回來。他認識亞歷山大,這家伙原來是圣彼得堡大學(xué)的教授,十月革命爆發(fā)之后,他逃離了蘇俄,來到天津謀生。既然這個年輕人知道亞歷山大,那就說明他不是蘇俄的人。
阿列克謝想了想,開口說:“年輕人,醫(yī)院有醫(yī)院的規(guī)矩,你的診費不會退的。但你是亞歷山大的學(xué)生,我決定個人資助你20塊大洋,去給你的朋友看病。很可惜,我只能幫你到這里?!?
說著,阿列克謝拉開了抽屜,從里面拿出了幾張俄國道勝銀行的銀元券。在王漢彰接過鈔票的一瞬間,他捏住了鈔票的一端,繼續(xù)說:“記住,你的腿每個星期都要來換一次藥,在這期間不要過度的行走,也不要洗澡。你根本不會知道,失去一條腿會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謝謝阿大夫,您是個好人!您放心,等我有了錢,我立馬還給您…………”王漢彰接過了鈔票,沖著阿列克謝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開了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