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巴彥廣說什么也不讓王漢彰走,非要留他在家里吃飯。王漢彰想著下午還要看著碼頭復工的情況,以及把赤黨分子帶回去,稍作一番推辭之后,便留了下來。
為了表示對王漢彰的重視,巴彥廣還從內宅之中把他的媳婦喊了出來一起吃飯。巴彥廣的媳婦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胖娘們,見到王漢彰之后,她拉著王漢彰的胳膊說道:“哎呀,我總聽我們當家的說起小師叔,沒想到小師叔這么年輕!小師叔結婚了嗎?我有個表妹,年芳二八,還是匯文中學的學生,家里面在南市干著茶樓的生意。小師叔哪天有時間?我把我表妹叫來,你們見見面…………”
王漢彰一看她這體型,估計她的表妹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趕緊說自己還年輕,想先立業(yè)后成家。巴彥廣也跟著說:“這是我小師叔,你把你表妹介紹給他這算是怎么回事?這不差輩了嗎?”
王漢彰趕緊岔開了話題,對巴彥廣問到:“老巴,我問你件事!老龍頭碼頭,是不是你接管了?原來鍋伙兒的弟兄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老龍頭鍋伙兒,一直是王漢彰心里的一根刺。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每當想起老龍頭鍋伙兒的弟兄們,他的內心之中都有一種羞愧感。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原來的那些兄弟?他不敢去打聽老龍頭碼頭的現(xiàn)狀。甚至連去法租界時,他都會故意繞開萬國橋,就是為了不從那個傷心地經(jīng)過。今天,當他面對巴彥廣,他終于鼓起了勇氣,直面自己的過去。
面對王漢彰的詢問,巴彥廣笑了笑,開口說:“小師叔放心,我知道你最早就是在老龍頭鍋伙兒混的。袁師爺讓我接管老龍頭碼頭之后,一切都照舊,我就是派了個管事,其他的還像原來一樣照舊!碼頭上的收入,我就收三成的管理費,剩下的錢都讓鍋伙兒的弟兄們分了。不是我自夸,鍋伙兒的弟兄們,現(xiàn)在拿的錢比原來都要多!”
巴彥廣在江湖上的名聲不錯,通過這兩次的接觸,王漢彰也感覺到他是個厚道人。只見他勉強的笑了笑,開口說:“我替鍋伙兒的兄弟們,謝謝您了!“
“嗨,這么說不久遠了嗎?咱們都是自己人,千萬別那么客氣!”巴彥廣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又停了下來。他感覺王漢彰問起老龍頭碼頭的事情,肯定是另有他意。想到這,他趕緊問道:“小師叔,老龍頭鍋伙兒里面,是不是有您的朋友?哎呀呀,你看看我,沒想到這一點。您說他叫嘛名字?回頭我讓她來當碼頭的主事!”
巴彥廣雖然說的很客氣,但王漢彰明白,碼頭如何管理,這是人家腳行的事情。自己作為一個外人,如果把手伸得太長,會讓人厭煩。想到這,他笑了笑,說道:“當主事就算了。我在老龍頭鍋伙兒的時候,確實有一個好兄弟,他大號叫做董金生,鍋伙兒的弟兄們都管他叫秤桿!”
“秤桿??!我知道!那小子是條好漢!小師叔你放心,猴頭我就安排他當碼頭的主事!”巴彥廣拍著胸脯說道。
可王漢彰卻搖了搖頭,笑著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件事就不麻煩你了,我們分局的巡捕,最近正好出了幾個缺,我打算讓他跟我去當巡捕!”
巴彥廣本打算賣他一個人情,可聽到王漢彰這樣說,他只能點著頭說道:“既然小師叔有安排,那我就不插手了!來,咱們喝酒…………“
下午兩點多,巴彥廣的一個弟佬來到了客廳。他走到了巴彥廣的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么??稍掃€沒說完,就看巴彥廣擺了擺手,不滿的說:“有什么話就光明正大的說,這里面坐的沒有外人,還有嘛背人的話嗎?”
巴彥廣的弟佬訕訕一笑,開口說:“老頭子,您上午安排的事兒辦妥了。三個人,都抓了回來。按照您的吩咐,都處理好了!”
班眼光站起身來,沖著王漢彰說道:“小師叔,您吃好了嗎?要是吃的差不多了,咱們就去看看那三個赤黨分子!”
王漢彰一聽,趕緊站起身來,說道:“多謝你的款待,我早就吃好了!走,咱們這就去看看!”
太古洋行碼頭邊的一座倉庫之中,三個二、三十歲的人,被捆的跟粽子一樣,扔在了洋灰地上。這三個人的身上都穿著學生裝。不過從衣服的大小來看,應該是臨時給他們套上去的。
這三個人的下頜骨都被打斷,嘴巴微微的張開,只能發(fā)出’嗚嗚‘的慘叫聲,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巴彥廣的弟佬亮出特制的拗斷鉗,那是從日本人兵工廠偷來的零件改制的?!青辍瘞茁?,這幾個人的尺骨錯位聲混著求饒的嗚咽,在倉庫里回蕩。
王漢彰目光掃過三個痛苦扭曲的人,眉頭緊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其中一人的臉和手,這個人的身上有著大面積的紋身,絕對不是學生,更像是江湖中人。用這樣的人冒充赤黨,不知道能不能過關?想到這,他語氣冷峻地問巴彥廣:“老巴,底細摸清了嗎?別是抓錯了人,惹上不該惹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