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秤桿眼中那近乎燃燒的狂熱,王漢彰心頭微微一沉。剛才那擲地有聲的承諾,此刻像一塊巨石壓在了胸口。殺袁文會?談何容易!他深吸一口氣,開口說:“秤桿大哥,你覺得咱倆一人弄一把槍,現(xiàn)在就去宰了袁文會,這個事兒能成嗎?”
秤桿雙眼之中那充滿希望的神色瞬間暗了下去,他本以為王漢彰能有什么好辦法,可鬧了半天,還是老一套。他搖了搖頭,黯然的說道:“不可能!去年我傷好之后,偷偷地跟了袁文會半個多月,想要下手宰了他??蛇@個逼尅的謹慎得很,每次出門都是十幾個人,根本沒機會下手。最后一次,他發(fā)現(xiàn)我跟著他,還設(shè)了個局,準(zhǔn)備讓我往里鉆。要不是我機靈,你現(xiàn)在就看不見我了!“
王漢彰不知道,秤桿還曾經(jīng)單槍匹馬的去刺殺袁文會。他嘆了口氣,拍了拍秤桿的肩膀,說道:“袁文會這個人很小心,每次出門都會帶著十幾個弟佬。想要刺殺他,希望渺茫。當(dāng)然,想要弄死他,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么辦法?你快說!”秤桿急切的問道。
王漢彰笑了笑,開口說:“以勢壓人!”
“以勢壓人?嘛意思?”沒上過學(xué)的秤桿,聽不懂王漢彰在說什么。
王漢彰解釋道:“說白了,就是人多欺負人少!袁文會不是牛逼嗎?那咱們就找個更大的靠山,用這個靠山的背景來辦了他!”
“更大的靠山?你是說,袁克文?”王漢彰拜入袁克文的門下,成了他的關(guān)門弟佬這件事,秤桿是知道的。
王漢彰卻搖了搖頭,開口說:“我?guī)煾覆恍?。他老人家身份超然,是清流名士,這種打打殺殺、尋仇報復(fù)的事情,沾上了對他名聲不好。而且,他在租界洋人那里,說話未必有工部局巡捕房的牌子硬。咱們要找的,是英國人!”
“英國人?英國人怎么可能幫咱們?”在秤桿的印象中,天津租界之中的洋人,那可都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那些洋人看待中國的普通百姓,就像是自己看待地上爬行的螞蟻。你會因為兩只螞蟻打架,其中一只打輸了,去幫另一只螞蟻報仇嗎?答案當(dāng)然是否定的。
王漢彰繼續(xù)說:“英國人當(dāng)然不會親自動手!但是咱們可以借英國人的勢力,來打擊袁文會。這個道理你總明白吧?”
聽了王漢彰的解釋,秤桿恍然大悟的說道:“你說的以勢壓人就是這個意思啊?這不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嗎?這個辦法是不錯,可是咱們怎么跟英國人搭上關(guān)系呢?”
王漢彰笑著說道:“兄弟我現(xiàn)在是英國工部局巡捕房的幫辦。中央巡捕房新成立了一個部門,叫做特別第三科,現(xiàn)在正在招募人手。招人的事情,正是由兄弟我來負責(zé)。秤桿大哥,我打算讓你跟我一塊干。袁文會在英國租界里,也有不少的生意。咱們只要等一個機會,就能以巡捕房的名義宰了他!怎么樣,你愿不愿意跟我干?”
“小白臉,我跟你干!只要能殺了袁文會,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秤桿斬釘截鐵的說道。
秤桿的話,讓王漢彰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點了點頭,說:“行,那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外面還有一個兄弟等著呢!哦,對了,以后別叫我小白臉了,叫我漢彰!”
從老龍頭碼頭出來,王漢彰帶著高森和秤桿二人,來到了登瀛樓飯莊。三個人點了四個菜,又要了兩瓶酒。王漢彰給他們雙方介紹了一番,哥兒幾個以后就在一塊工作了,讓他們二人先熟悉熟悉。
高森一直低著頭,用筷子尖無意識地在桌布上劃著什么圖案,偶爾抬速掃一下秤桿又垂下。秤桿則顯得坐立不安,一杯接一杯地給自己倒酒,脖子都喝紅了,幾次張了張嘴,卻只悶聲擠出句“吃菜,吃菜,你們動筷子啊…………”,就又閉緊了嘴巴。
王漢彰看在眼里,心中苦笑,只得自己搜腸刮肚地找些碼頭舊事、機械見聞來暖場,聲音在空曠的雅間里顯得格外孤單。窗外其他包間傳來的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更襯得他們這一桌死氣沉沉。
要知道特別第三科的工作,主要是搜集監(jiān)控日本人在天津的情報,確保租界內(nèi)情報環(huán)境的安全。搜集情報的工作除了跟梢、監(jiān)控之外,更多的則是要利用青幫之中的眼線來獲取消息。
既然要利用眼線,那就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筛呱统訔U這倆人,吃這一頓飯,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說話加起來也沒超過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