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哪種人?!”王漢彰也被她這充滿鄙夷和徹底否定的眼神徹底激怒了!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站直身體,臉色鐵青地逼視著她。這個趙若媚,簡直是油鹽不進!不知好歹到了極點!自己掏心掏肺跟她解釋這世道的艱難,剖析自己的無奈,甚至袒露了最真實的憤怒和無力,換來的竟是這樣一句冰冷的評價?
趙若媚看著他暴怒的臉,心中最后一點猶豫也消失了。她眼中最后一絲溫度褪去,只剩下徹底的冰冷和決絕。
她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不大,甚至有些低沉,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淬了劇毒、燒得通紅的匕首,帶著嗤嗤的灼燒聲,狠狠地、精準無比地扎向王漢彰的心臟:““你的這種想法……這種麻木!這種逆來順受!這種只求自保、對同胞苦難視若無睹的態(tài)度!就是徹頭徹尾的漢奸思想??!”
她的話語如同冰錐,令王漢彰刺骨寒心:“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對日軍的暴行麻木不仁!不反抗!不發(fā)聲!只會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里!或者像你一樣,躲在這租界的安樂窩里,用‘小人物無能為力’來安慰自己那顆懦弱的心!那日本人會怎么想?!他們會怎么看待我們中國人???!”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悲憤:“日本人會覺得!我們中國人天生就是一群沒骨頭的軟蛋!是任人宰割、連反抗都不敢的羔羊!是一盤散沙!一群可以隨意欺辱、肆意屠殺的廢物!!他們就會更加肆無忌憚!更加變本加厲地侵略我們的土地!掠奪我們的資源!屠殺我們的同胞!直到把整個中國都變成他們的殖民地!變成第二個、第三個東北??!王漢彰!??!”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那最致命、最羞辱的指控,目光如同利刃,直刺他的心臟:“你給英國人當差的時間太長了!你早就忘了自己是誰!你身上那點中國人的血性,早就被租界里的洋大人給你的好臉色泡爛了!你……你根本就是英國人養(yǎng)的一條看門狗!一條幫著洋人對著自己同胞齜牙的走狗!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永遠都不想!”
話音未落,巨大的屈辱和心碎讓她再也無法在這個充滿他氣息的空間里多待一秒!她猛地轉(zhuǎn)身,用盡全身力氣推開那扇沉重的橡木門,像逃離瘟疫源一般,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高跟鞋敲擊在空曠走廊的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一連串急促、凌亂、如同心碎般遠去的“噠噠噠”聲,每一聲都重重地敲在王漢彰的心上!
王漢彰下意識地沖到了門口,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發(fā)出一聲夾雜著憤怒、不甘和一絲恐慌的嘶吼:“趙若媚!你給我回來——!”
回應(yīng)他的,只有樓下隱約傳來的洋行大門開合的聲響,以及那徹底消失在的腳步聲。那決絕的腳步聲,仿佛踩斷了他心中最后一根弦。
辦公室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瞬間籠罩下來,比之前更加沉重百倍。王漢彰僵立在門口,高大的身影在門框里投下長長的、孤寂的陰影。他臉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一種茫然和巨大的空洞。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地退回到沙發(fā)前,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重重地跌坐下去。昂貴的真皮沙發(fā)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呻吟。
他仰著頭,后腦勺抵著冰涼的沙發(fā)靠背,雙眼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上華麗卻冰冷的石膏浮雕。辦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然而,在他那一團亂麻的腦海里,卻如同沸騰的油鍋,反復(fù)地、瘋狂地盤旋著趙若媚臨走前那幾句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話語:“王漢彰……你早就忘了自己是誰!……你身上那點中國人的血性……早就被泡軟了!泡爛了!……你根本就是英國人養(yǎng)的一條看門狗!一條……走狗!”
“漢奸思想……走狗……”
“漢奸……”
“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