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怎么變了?是你康雷跟不上時代!”
何志軍猛地將軍帽攥在手里,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帽檐上的國徽被夕陽映得發(fā)亮,卻擋不住他眼底翻涌的怒火。
他往前跨了一大步,軍靴重重踩在滾燙的水泥地上,震得地面的沙塵都跳起來,聲音像炸雷似的在門庭前炸開。
“我們國家早過了靠野戰(zhàn)軍堆人數的年代!未來的沖突是信息化戰(zhàn)場,是特種兵的精準打擊、無人機的遠程突襲,不是你們鐵拳團拿著buqiang沖鋒的老一套!”
何志軍伸手指向康團肩上的牌匾,語氣里滿是不屑。
“部隊要精兵簡政,淘汰的就是你們這種戰(zhàn)術落后、裝備陳舊的野戰(zhàn)軍編制——我早就跟你說過,海軍那邊已經發(fā)了調令,讓你去當兩棲作戰(zhàn)訓練顧問,待遇比現在高兩級,配獨立宿舍和專車,這還不夠好?”
何志軍的胸膛劇烈起伏,唾沫星子濺在康團沾滿汗水和沙塵的臉上。
他卻渾然不覺,只覺得一股火氣從腳底往頭頂竄。
“當年百萬大裁軍,多少立過戰(zhàn)功的老牌部隊說撤就撤,多少老兵脫下軍裝回家種地,他們半句怨都沒有!你康雷算老幾?就因為一個要被優(yōu)化的編制,鬧到統(tǒng)帥府門口丟人現眼!”
龔箭本在擋著圍過來的警衛(wèi)員,聽到這聲怒吼猛地回頭。
只見何志軍臉色鐵青,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拳頭攥得咯咯響,趕緊快步跑過來勸說。
“狼頭,你冷靜點!康團也是氣頭上,有話咱們回軍區(qū)慢慢說,在統(tǒng)帥府門口吵著,傳出去對咱們東南軍區(qū)影響很不好!”
警衛(wèi)員們也被驚動了,紛紛停下腳步往這邊看,手里的槍雖然還端著,槍托抵在滾燙的地面上,卻沒人敢上前。
他們早就聽明白了。
這位康團長是為了一個八歲孩子的軍功以及野戰(zhàn)軍的事情來討公道,再看何志軍這副疾厲色的模樣,心里難免犯嘀咕。
大家都是為部隊做事,至于這么動怒嗎?
康團卻只是緩緩搖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何志軍,嘴唇干裂得起了皮,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不是這樣的……狼頭,你忘記初心了。你忘了特種部隊是從哪里來的——當年邊境反擊戰(zhàn),要是沒有我們野戰(zhàn)軍在正面戰(zhàn)場扛著炮火沖鋒,牽制住敵人的主力,你們特種偵察連能有機會繞到敵后,端掉敵人的指揮部嗎?”
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指尖蹭過嘴角的傷口,帶出一絲血痕,卻毫不在意,語氣里帶著憤怒。
“你說野戰(zhàn)軍落后?三年前那場跨區(qū)演習,特種突擊隊靠著炮火定位轟炸,以為能輕松拿下我們的山地陣地——結果呢?我們的尖兵連夜摸黑,繞到你們炮兵陣地后面,把通訊線全剪了,最后還不是我們鐵拳團守住了陣地?要是只靠你們那套‘精準打擊’,沒了野戰(zhàn)軍的地面配合,你們特種兵未必打得過我們的老兵!”
“還有陳榕那孩子!學的就是野戰(zhàn)軍的硬技能!”
康團突然提高聲音,連肩膀上的牌匾都晃了晃。
“他爹陳樹是我們野戰(zhàn)軍的老兵,教他的都是叢林潛伏、近身搏殺的真本事,這次演習,他一個八歲的孩子,干翻了戰(zhàn)狼和藍軍指揮部,這戰(zhàn)斗力難道不比你們那些只練過靶場射擊、沒見過真場面的新兵強?”
“一個毛孩子懂什么毛戰(zhàn)斗力!”
何志軍猛地打斷他,聲音尖厲得有些刺耳,“不過是戰(zhàn)狼的人被他的年紀騙了,以為他就是個來玩的孩子,沒設防,他倒蹬鼻子上臉,真以為自己是戰(zhàn)神了?”
他往前逼近一步,幾乎要貼到康團面前,語氣里滿是嘲諷。
“依我看,上次邊境作戰(zhàn),要是戰(zhàn)狼沒有出現,他爹都死在邊防了,陳榕現在連站在這里跟我們叫板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倒好,這小崽子反過來咬一口,搶軍功、鬧演習,把俞飛都連累得犧牲了,你居然還幫著他鬧,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何志軍指著康團的鼻子,一句比一句狠。
“野戰(zhàn)軍那套匍匐前進、拼刺刀的老辦法,早就該進博物館了!現在是無人機偵察、精確制導導彈的時代,是衛(wèi)星定位、電子對抗的時代!你守著那些老黃歷不撒手,不是固執(zhí),是愚蠢!是在拿兄弟們的前途開玩笑!”
“跟我回去!”
何志軍伸手去拽康團的胳膊,想把他從牌匾下面拉出來,卻被康團猛地甩開。
康團的力氣極大,何志軍踉蹌著后退了兩步,差點摔倒。
“你這不是給鐵拳團丟人,是讓整個東南軍區(qū)跟著你蒙羞!”
何志軍站穩(wěn)身子,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著統(tǒng)帥府的大門。
“你知道高總現在多為難嗎?東南軍區(qū)剛拿到新型武器試點的機會,就因為你在這里鬧事,軍部那邊已經有人打電話來質問了!你再鬧下去,不僅野戰(zhàn)軍編制保不住,連軍區(qū)的試點資格都要被取消,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康團往后退了半步,肩膀依舊死死扛著那塊“鎮(zhèn)國之柱”牌匾,牌匾的邊緣硌得他肩膀的舊傷隱隱作痛,汗水順著脖頸往下淌,浸濕了軍襯,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看著何志軍漲紅的臉,嘴唇動了動,想說“軍功不是交易的籌碼”,想說“野戰(zhàn)軍的兄弟們不該被這樣對待”。
可話到嘴邊,卻被對方的怒吼堵得發(fā)不出聲。
他知道何志軍說的是現實,卻更清楚,有些東西不能丟。
就這樣,何志軍的怒罵聲斷斷續(xù)續(xù),從黃昏一直罵到夜幕降臨,嗓子啞了就從警衛(wèi)員遞來的水壺里喝口水接著罵,到后來,聲音都變得嘶啞難聽,像破鑼在敲,卻還是不肯停。
龔箭站在旁邊,幾次想插話都被何志軍瞪了回去,只能無奈地嘆氣。
他看著康團始終挺直的背影,看著那塊被暮色籠罩的牌匾,心里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