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后,陳榕跟著穆醫(yī)生走進庭院,腳步頓了頓,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他想起和父親住過的邊防窯洞,狹小破敗,四面漏風,冬天冷得像冰窖,呼出的白氣能瞬間凝結(jié)。
夏天又熱得像蒸籠,夜里躺在硬板床上,汗能把衣服浸濕大半。
可眼前這處庭院,卻大得像座小公園,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修剪整齊的花木間飄著淡淡的桂花香,連石板路上的青苔都透著精致。
這里可是市中心啊。
寸土寸金的地方,竟藏著這樣一處世外桃源,和他熟悉的世界,簡直是兩個極端。
戰(zhàn)俠歌還在為“義子”的事追著穆醫(yī)生不放,語氣里滿是不可思議,腳步都跟著快了幾分。
“老穆,你沒跟我開玩笑吧?這不可能!”
他實在想不通,穆醫(yī)生這種在海外闖蕩半生、見慣風浪的人,怎么會突然認一個八歲孩子當義子。
“老穆,你怎么就偏偏認這個孩子當義子了呢?”
他上下掃了一眼陳榕,身上的衣服還沾著塵土和干涸的血跡,小臉蒼白得沒一絲血色,眼神卻透著股與年齡不符的倔強,怎么看都不像能撐起龐大家業(yè)的樣子。
“你手里的家業(yè),海外的公司、房產(chǎn)、股份,隨便拎一樣出來,都夠普通人奮斗幾輩子了,找個繼承人,好歹也得挑挑揀揀吧?怎么也輪不到他?。 ?
戰(zhàn)俠歌覺得這事比陳榕在西南炸鐵門還離譜。
穆醫(yī)生的產(chǎn)業(yè)遍布好幾個國家,光是明面上的資產(chǎn)就足以震撼旁人,怎么會輕易交到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孩子手里?
這位穆醫(yī)生,正是之前在醫(yī)院里被稱為“一把刀”的穆醫(yī)生。
穆醫(yī)生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鏡片后的目光落在戰(zhàn)俠歌臉上,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卻異常認真。
“我這半輩子,從軍醫(yī)做到現(xiàn)在,在海外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創(chuàng)下這點家業(yè)不容易?!?
他見過戰(zhàn)場的槍林彈雨,也經(jīng)歷過商場的爾虞我詐,能把家業(yè)撐到現(xiàn)在,靠的從來不是運氣,而是步步為營的謹慎。
“我又沒兒沒女,錢再多,產(chǎn)業(yè)再大,百年之后還不是沒人繼承?所以,我總得找個靠譜的孩子,把這些東西托付出去吧?”
“說實話,我早就盤算過繼承人的事,親戚里的晚輩要么眼高手低,嫌實業(yè)辛苦,一門心思搞投機;要么滿腦子都是揮霍享樂,沒一個能沉下心做事的,沒一個能入我的眼?!?
“我找了整整十年,都沒合適的人選,頭疼得很,幸好,這次遇到了陳榕。這個孩子,我瞧著相當不錯?!?
提起陳榕,穆醫(yī)生的語氣里多了幾分難得的溫和,眼神也軟了些,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我見過太多仗著家里有錢就肆意妄為的孩子,而陳榕身上那股不服輸?shù)捻g勁,是多少金錢都換不來的?!?
“才8歲,就懂得知恩圖報,重情重義,小小年紀替父從軍,不顧生命危險上陣殺敵,做事又肯拼肯扛,比那些被財富養(yǎng)廢的富二代強太多了?!?
“總而之,我看中他,就是因為他懂事、有骨氣、肯努力,我瞧著順眼,也放心把東西交給他?!?
這話聽得戰(zhàn)俠歌嘴巴都張大了,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是真被穆醫(yī)生的理由驚到了。
合著就因為“瞧著順眼”,就能把億萬身家交出去?
他再次上下打量著陳榕,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孩子,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
“你是沒見過他膽大包天的樣子!這小子的狠勁,連我們第五部隊的老兵都得掂量掂量!”
“你知道他在西南干了什么嗎?”
戰(zhàn)俠歌刻意壓低了聲音,湊到穆醫(yī)生耳邊。
“他當著那么多軍官的面,直接跟趙司令叫板,把他的命令當耳旁風,還一不合就炸了審判庭!”
“趙司令是誰?西南是一把手,在西南說一不二,多少老兵都不敢跟他正面硬剛。結(jié)果,陳榕一個八歲的孩子,居然敢這么干。
“后來為了證明自己清白,他拿著自己改的炸藥包,就敢跟鐵門同歸于盡,那股狠勁,連我們第五部隊的老兵都自愧不如!”
戰(zhàn)俠歌至今記得那聲巨響,還有陳榕在baozha前那決絕的眼神。
那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眼神,是戰(zhàn)士斷后、破釜沉舟的眼神。
“現(xiàn)在好了,他被西南通緝了?!?
這也是他一直擔心的事,西南那邊丟了那么大的臉,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西南的人翻遍了廢墟都沒找到他的尸體,肯定猜到他還活著,絕對會到處找他,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挖出來?!?
“畢竟,他這一路可是打了不少人的臉,從戰(zhàn)狼、參謀到旅長,再到司令員,愣是把整個西南攪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不把他抓回去‘正法’,那些人的面子掛不住,底下的士兵也會不服氣,這糾紛根本沒法平息。”
戰(zhàn)俠歌嘆了口氣。
他太清楚部隊里的規(guī)矩,有時候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對趙虎那種大佬來說。
老穆聽完,眼睛都瞪圓了,手里的藥箱差點沒拿穩(wěn),語氣里滿是吃驚。
“還有這種事?我瞅著這孩子安安靜靜的,沒想到這么敢干!”
他轉(zhuǎn)頭看向陳榕,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行啊,你小子,年紀不大,骨頭倒硬。先不說這些,我給你療傷,你看你這腿,傷口都化膿了?!?
他拉過陳榕的左腿,看到傷口邊緣紅腫流膿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
“剛好我今晚要去半山酒店參加個婚禮,那邊有不少大人物,帶你去見見世面,換身干凈衣服,也散散心,別總想著那些糟心事?!?
陳榕猛地抬頭,聲音一下子繃緊了,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半山酒店?”
這四個字像根刺,扎得他心口發(fā)緊。
那是媽媽要去的地方,是王騰辦婚禮的地方,他絕不能讓媽媽跳進火坑。
老穆沒察覺他的異樣,點點頭。
“對,就是那兒。說起來也巧,你爸前陣子突然從醫(yī)院出院,我還勸他再養(yǎng)養(yǎng),結(jié)果后來才知道,是被一個叫王騰的人請去參加婚禮了?!?
他撓了撓頭,滿臉疑惑。
“奇怪了,王騰跟你爸怎么會認識?一個是海外富商,常年在國外待著;一個是守邊防的,一輩子沒離開過邊境,八竿子打不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