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風(fēng)波過后,郭氏與張氏二人更是互不理睬,即便在老太太房中請安遇見,也不過是面子上的點頭之交,彼此眼神中都帶著冷意。樊宏與樊垣兄弟二人忙于外間生意,白日里多半不在家,對這些內(nèi)帷瑣事雖偶有耳聞,卻也只當(dāng)是婦人之間的小性子,未曾十分放在心上。加之杜敬將諸事打理得井井有條,兄弟二人只覺得諸事順?biāo)?,倒也未覺有何異常。
這一日,張氏想起過幾日便是自己母親的壽辰,需備些壽禮。她素知樊家綢緞莊里新進了一批上好的杭緞,花色時新,質(zhì)地柔軟,正合給母親做身新衣。便喚來小丫鬟,吩咐道:“去前頭看看杜管家可得空?若得空,請他來一趟,我有事相煩?!?
不多時,杜敬便來了,站在門外廊下,恭敬問道:“二少奶奶喚小的來,不知有何吩咐?”張氏道:“杜管家,過幾日是我母親壽辰,我想去鋪子里挑兩匹料子做賀禮。老爺定的規(guī)矩我曉得,照價付錢,煩請你同我走一趟,做個見證,也好入賬?!?
杜忙應(yīng)道:“二少奶奶孝心可嘉,規(guī)矩更是明白。小的這就去備車?!辈欢鄷r,馬車備好,張氏帶著貼身丫鬟,與杜敬一同往樊家綢緞莊而去。到了鋪子,掌柜的自然殷勤接待。張氏細(xì)細(xì)挑選了半晌,選中一匹絳紫色纏枝蓮紋的和一匹寶藍(lán)色福壽團花的杭緞,皆是價值不菲的上等貨色。
掌柜的算了價錢,共計紋銀十二兩。張氏爽快地付了錢,掌柜的便取出賬簿,當(dāng)著杜敬的面,記下“某月某日,二房支杭緞兩匹,計銀十二兩”,并請張氏和杜敬都畫了押。
事情本已完畢,張氏正欲起身離去,忽地想起一事。前些日子,她隱約聽下人說起,大嫂郭氏的娘家妹妹出閣,郭氏似乎從鋪子里拿了兩匹上好的蘇錦添做賀禮,當(dāng)時并未聽說付錢之事。她心中一動,便對掌柜的笑道:“我看看往日賬簿,瞧瞧近日還有誰支了料子,也好知道如今流行什么花色,免得下次再來,挑花了眼?!?
掌柜的不疑有他,便將賬簿呈上。張氏裝作隨意翻看,實則目光銳利,逐行搜尋。翻看良久,卻始終未見有關(guān)大房支取料子的記錄。她心下疑云大起,合上賬簿,面不改色地笑道:“果然還是這些花樣。有勞掌柜了?!闭f罷,便起身出門。
回府的馬車上,張氏狀若無意地問同車的杜敬:“杜管家,這家中支取物品入賬的規(guī)矩,是老爺定下的,人人皆需遵守,可是如此?”杜敬答道:“正是。老爺治家嚴(yán)謹(jǐn),明一應(yīng)物品支取,無論大小,均需記錄在案,銀錢分明,方能長久。便是老爺太太自家取用,也是如此?!睆埵献旖俏⑽⒁宦N,似笑非笑道:“哦?果真如此?可我前些日仿佛聽說,大嫂為了她妹子出嫁,也從鋪子里拿了兩匹蘇錦,怎地方才我翻看賬簿,卻未見記錄?莫非是大嫂掌家,便有所不同了?”
杜敬聞,面色略顯尷尬,支吾了一下,忙笑道:“二少奶奶說笑了,絕無此事。大少爺、大少奶奶最是守規(guī)矩不過。許是……許是賬房先生一時忙碌,遺漏登記了也是有的。二少奶奶您千萬別多想,回頭小的便去問問,定是誤會?!?
張氏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么?那我便等著杜管家的回話。”她心中冷笑,只當(dāng)杜敬是畏懼郭氏如今權(quán)勢,有意替她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