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侯寶中與褚氏的押送下,浩浩蕩蕩,招搖過市。侯寶中猶嫌不足,沿途遇村過店,便故意放慢腳步,高聲宣揚:“各位鄉(xiāng)鄰請看!這就是不守婦道、私通漢子的下場!侯家清理門戶,休棄淫婦,以正家風!”褚氏更是唾沫橫飛,添油加醋,將曹氏如何“勾引”侯倉、如何被“捉奸在炕”的細節(jié)描繪得活靈活現(xiàn),仿佛她親眼所見一般。
那背后的“淫婦”牌子,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曹氏脊背生疼,更燙得她靈魂都在顫抖。她初時還試圖哭喊申冤,聲音卻很快被淹沒在兄嫂的污蔑與路人的議論聲中。到得后來,她已是心力交瘁,喉頭哽咽,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唯有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無聲地滾落,在滿是塵土的臉上犁出兩道清晰的淚痕。她目光呆滯,步履踉蹌,全靠身后押解之人推搡著前行,如同一個失去了魂魄的木偶。
路人的議論紛紛入耳,有嘆息,有鄙夷,有好奇,也有少數(shù)竊竊私語表示懷疑:“侯家那媳婦,平日看著挺老實本分,不像這種人?。俊薄爸酥娌恢膮?!”“我看未必,那侯倉是個什么貨色?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無賴,曹氏能看上他?”“唉,誰知道呢?侯家是秀才門第,總不能憑空誣陷自家媳婦吧?”
這些話語,或如刀,或如針,刺得曹氏體無完膚。她多想大聲告訴每一個人,她是清白的!是兄嫂陷害!丈夫昏聵!可她張張嘴,卻只有沙啞的氣流聲。巨大的冤屈與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前方已是曹家莊的村口。曹氏父母早逝,家中僅有一個過繼來的傻哥哥曹振庭守著幾間破舊老屋度日。想到自己蒙此奇冤,被休棄回家,傻哥哥根本無法為自己做主,日后生活更是渺茫無望,曹氏心中悲苦達到了。
侯寶中與褚氏到了此地,更是賣力吆喝,引來曹家莊眾多鄉(xiāng)鄰圍觀指點。眾人見被插牌游街的竟是本村嫁出去的姑娘曹氏,無不驚愕嘩然。
就在這一片混亂與羞辱之中,曹氏抬眼看到了娘家那扇熟悉的、卻已略顯破敗的院門。那扇門,曾是她出嫁時的,承載著對未來的期盼,如今卻要成為她走投無路的終點。所有的委屈、憤怒、羞恥、絕望在這一刻轟然爆發(fā)!
她也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力氣,猛地掙脫了身后之人的推搡,發(fā)出一聲凄厲至極的悲鳴:“爹!娘!女兒冤啊——!”
悲鳴聲中,她用盡全身氣力,低頭朝著娘家院門前那冰冷的石階,狠狠撞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