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之期前夜,婉娘獨自坐在生活了數(shù)年、即將徹底告別的小屋里。油燈如豆,光線昏黃,在墻壁上投下她孤寂的身影。屋內(nèi)空空蕩蕩,僅有的幾件行李已收拾停當,更顯得冷清異常。
明日,她就要離開這里,嫁與鄰村王姓農(nóng)夫,開始一段未知的新生活。按理說,本該心懷憧憬,或至少是解脫的輕松。然而,她的心緒卻紛亂如麻,一種難以喻的忐忑與不安,如同窗外漸起的夜霧,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
是對未來的惶恐嗎?或許有。但更深層次的,是一種莫名的、仿佛被什么無形之物窺視的感覺。呂四的影子,盡管已死去三年,似乎仍頑固地盤踞在這屋子的某個角落,附著在每一件舊物之上,無聲地提醒著她那不堪回首的過去。
她吹熄了油燈,和衣躺下,試圖強迫自己入睡,養(yǎng)足精神應對明日的婚禮。但思緒卻如同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地奔騰。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翻騰:婆婆的慈顏、新婚的羞澀、呂四日漸猙獰的面目、荒廟中那閃電下絕望的對視、冰冷的河水……最后,定格在呂四那具被打撈上來后,腫脹蒼白、面目全非的尸身上……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用力裹緊薄被,不敢再想下去。窗外風聲嗚咽,偶爾傳來幾聲野狗的吠叫,更添幾分凄清。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在極度的疲憊中朦朧睡去。然而,睡夢并非解脫,反而墜入了另一個更為離奇恐怖的深淵。
她夢見自己似乎仍躺在那張冰冷的炕上,四周漆黑一片,萬籟俱寂。突然,她聽到一陣極其細微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窸窣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冰冷的地面上滑行。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她驚恐地想要睜眼,卻發(fā)現(xiàn)身體如同被夢魘壓住,動彈不得。只能感覺到那滑膩冰冷的東西,緩緩地、蜿蜒地爬上了炕沿,然后,是她的被褥……最終,一個沉重而陰冷的東西,盤踞在了她的胸口之上,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借著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光,她終于“看”清了——那竟是一條色彩斑斕、足有碗口粗細的大毒蛇!蛇身冰冷滑膩,鱗片在微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澤。蛇頭高昂,一雙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豎瞳,正死死地盯著她!
婉娘嚇得魂飛魄散,想要尖叫,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那毒蛇竟微微張開了口,吐著猩紅的信子,發(fā)出了一種極其嘶啞、扭曲、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熟悉感的……人語!
“莫……莫怕……吾……吾乃呂四……”
這聲音,如同生銹的鐵片摩擦,刺耳至極,但那語調(diào),那口吻……分明是死去的呂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