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雖已停歇,但天色依舊陰沉得像一塊吸飽了水的臟抹布,低低地壓在山巒之上??諝庵袕浡嗤?、腐爛樹葉和濕冷寒氣混合的氣息,吸入肺中,帶著一股刺骨的涼意。李阿牛沿著熟悉的小徑快步前行,心中只盼著前山的樹木能經(jīng)得起這幾日風雨,仍有足夠的干枝可供砍伐。
他滿腦子都在盤算著:到了前山常去的那片松木林,先砍哪些樹,如何捆綁才能擔得更多,如何走才能最快下山……母親那壓抑的咳嗽聲和郎中沉重的話語,如同鞭子一般,不斷抽打著他,讓他不敢有片刻懈怠。腳下的路確實濕滑難行,被雨水泡得松軟的泥土和濕滑的落葉,讓他好幾次都險些滑倒,全靠手中那根充當拐杖的結實木棍和常年爬山練就的平衡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然而,當他終于趕到前山入口,看清眼前景象時,整個人卻如遭雷擊,猛地僵在了原地,臉上那點因為疾走而產(chǎn)生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只見前方通往山上的必經(jīng)之路上,一棵巨大的老槐樹,如同一條僵死的灰色巨蟒,橫亙在那里,將道路堵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這槐樹年代久遠,樹干極為粗壯,怕是需要兩個成年男子張開雙臂才能合抱。它并非是從根部斷裂,而是從中段折斷,那巨大的樹冠此刻無力地耷拉在地上,茂密的枝葉沾滿了泥漿,顯得狼藉不堪。
阿牛心中驚疑不定,他放下柴筐和棍子,幾步上前,湊近了仔細查看那樹干斷裂之處。這一看,更是讓他倒吸一口涼氣。那斷口處并非參差不齊,如同被狂風暴雨自然摧折的模樣,反而呈現(xiàn)出一種異樣的、相對整齊的斷面,邊緣甚至能看到一些清晰的、并非自然形成的撕裂痕跡——這絕非天災,倒更像是被人用鋸子一類的工具,刻意鋸斷,人為地放置于此,目的就是為了阻塞道路!
“這……這是誰干的?”阿牛喃喃自語,心頭涌起一股巨大的困惑和不安。這老槐樹在此生長了不知多少年頭,鎮(zhèn)上的老人都說它頗有靈性,平日里樵夫們上山下山,常在樹下歇腳,也從無人敢動它分毫。是誰如此大膽,又為何要鋸斷它,擋住這上山的路?是惡作?。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試著用力推了推那巨大的樹干,樹干只是微微晃動了一下,落下幾滴冰冷的雨水,主體卻紋絲不動。他又嘗試從旁邊灌木叢生的山坡繞過去,但山坡陡峭濕滑,且布滿了帶刺的荊棘,根本無法通行。阿牛圍著這攔路的巨樹轉了好幾圈,額頭上急出了細密的汗珠,卻始終找不到任何可以逾越的縫隙。
時間一點點流逝,眼看天上的云層似乎比剛才又厚重了幾分,天色愈發(fā)昏暗。阿牛心急如焚,母親的藥耽誤不得,多耽擱一刻,母親便多受一刻的苦??汕吧铰窋?,他又能去哪里砍柴?
一個被他刻意壓抑的念頭,此刻不受控制地再次浮上心頭——后山。
他下意識地扭頭,望向云霧山另一側的方向。那里,林木看上去似乎更加蔥郁茂密,山勢也更加險峻幽深。關于后山的種種可怕傳聞,瞬間如同鬼魅般在他腦海中翻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