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青石鎮(zhèn)旁的小溪,表面平靜無波,悄無聲息地流淌。轉眼間,三年光陰匆匆而過。
張大奎的生活似乎已經(jīng)定型。他依舊是那個手藝精湛的張木匠,只是眉宇間的郁結始終未曾完全化開。他不再接需要遠行的活計,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鎮(zhèn)上的鋪子里,與木頭為伴。鎮(zhèn)上的人依舊敬重他,但也知他家中變故,鮮少在他面前提及家事,只是偶爾會有熱心人試圖為他說媒,都被他婉謝絕。
黃十三依舊住在后院,它與張大奎之間形成了一種無的默契。張大奎照顧它的起居,而它則仿佛成了這座院落一個安靜的守護靈,驅趕偶爾闖入的蛇鼠,陪伴著張大奎度過一個又一個寂靜的長夜。它依舊渴望著重新修行,但失去法力的它,如同失去了羽翼的鳥兒,只能對著明月空自嗟嘆,那份千年修行沉淀下來的靈性,在日漸磨損的肉身中,顯得愈發(fā)黯淡。
這一日,黃昏時分,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色。張大奎剛收拾好工具,準備關門歇業(yè),卻聽見一陣輕微的叩門聲。
他打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位老道。這道人看不出具體年歲,須發(fā)皆白,面色卻紅潤如同嬰兒,一雙眼睛清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世間萬物。他身穿一襲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道袍,手持一柄麈尾,身后背著一個不大的包袱,風塵仆仆,卻自有一股超凡脫俗、仙風道骨的氣韻。
“無量天尊。”老道見到張大奎,打了個稽首,聲音溫和而清越,“施主有禮。貧道云游路過此地,口干舌燥,可否叨擾一碗清水解渴?”
張大奎本就是良善之人,見這道人氣度不凡,心生好感,連忙側身讓道:“道長快請進!清水自是有的,若不嫌棄,便請用些齋飯再趕路不遲?!?
老道微微一笑,也不推辭,道了聲“多謝”,便邁步進了院子。
張大奎引老道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去廚下倒了一碗清澈的井水,又端出些簡單的素食餅餌。老道接過水碗,慢飲一口,贊道:“好清甜的水?!彪S即目光便不經(jīng)意地掃過后院。
他的目光在掠過柴房門口時,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驚異之色。他放下水碗,看向張大奎,語氣平和地問道:“施主,恕貧道冒昧。我看你后院柴房之處,似有靈光隱現(xiàn),雖微弱卻根基未絕,可是有修行之靈物寄居?”
張大奎心中一驚!這道人竟能一眼看破黃十三的存在!他心知遇到了真正的高人,不敢隱瞞,便請老道入屋內坐下,然后將三年前如何救助黃十三,以及黃十三如何修行千年、討封失敗、后來發(fā)生的種種恩怨情仇,原原本本,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老道。說到苗金花與劉武的背叛,他語氣平靜,仿佛在說旁人的故事;說到黃十三暗中報復導致苗金花身亡,他亦坦相告,未加掩飾;說到這三年來一人一妖相依為命,他語氣中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
老道靜靜地聽著,手持長須,臉上無喜無悲,唯有在聽到“鴻道長”三字及“討封”細節(jié)時,眼中才掠過一絲了然的波瀾。
待張大奎講述完畢,老道喟然長嘆一聲:“無量天尊!造化弄人,因果糾纏,莫過于此!”
他看向張大奎,目光中帶著贊賞:“施主宅心仁厚,于妖物尚且能以誠相待,屢施恩義,實乃難得的善心人。你所行之事,皆積陰德,日后必有福報?!?
隨即,-->>他又將目光投向柴房方向,聲音提高了一些,仿佛是說給那房中靈物聽:“貧道,便是三十年前,與那黃十三有一面之緣,并出點化于它的鴻道長?!?
他話音未落,只聽柴房內傳來一陣急促的窸窣聲!緊接著,黃十三如同離弦之箭般從柴房中沖了出來!它奔到鴻道長面前,人立而起,前爪合攏,竟是如同人類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中淚水洶涌而出,喉嚨里發(fā)出激動而又悲切的嗚咽聲,不住地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