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認演技天衣無縫,連孟淮止那般精明的人都騙過了,這個深居簡出的小和尚……怎么會看穿?
挽秋在一旁聽得心驚,下意識地攥緊了阮如玉的衣袖,低聲道:
“娘子,我們走吧,不必理會……”
然而一股極其惡劣的、想要撕破對方那副唬人的面具的沖動,猛地攫住了阮如玉。
只見她臉上的哀戚和不解頃刻間褪得干干凈凈。
她非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微微揚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與這佛門凈地極不相稱的、帶著輕佻和惡意的笑容。
阮如玉上前一步,逼近那小和尚,壓低聲音,吐氣如蘭,話語卻如毒針般刺耳:
“小師父長得這般……玲瓏剔透,卻原來不懂‘看破不說破’的道理?還是說……”
她的目光刻意在他漂亮得過分的臉上流轉(zhuǎn),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戲謔,
“在這清冷寺廟里待得久了,修行太寂寞,動了凡心么?見了女香客,便忍不住要用些驚人之語來引人注目?嗯?”
她的話語輕浮無比,甚至帶著一絲狎昵的意味,與她方才虔誠的模樣判若兩人。
小和尚那萬年不變的冰冷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他顯然從未遇到過如此直白而惡劣的冒犯,那雙琉璃般的眸子里瞬間閃過一絲愕然。
冷白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不是羞赧,而是被如此輕侮的話語激出的憤怒與窘迫。
他握著掃帚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
“你!”
他嘴唇動了動,似想斥責,卻因極度缺乏應(yīng)對此種情況的閱歷一時語塞。
阮如玉見狀,心中那口被看穿的惡氣總算出了些許。
她輕哼一聲,不再看他,只用帕子輕輕掩住唇角,語氣恢復(fù)了冷淡,卻更顯刻薄:
“既是出家人,就該謹守清規(guī),非禮勿視,非禮勿。小師父,你的修行……還差得遠呢?!?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zhuǎn)身扶著挽秋的手,儀態(tài)萬方地離去,仿佛剛才那番惡劣行只是他人的錯覺。
留下那小和尚獨自站在原地,臉頰漲紅,身體微微發(fā)抖,顯然是氣極了,卻又礙于身份和修養(yǎng)不知該如何發(fā)作,最終只能猛地轉(zhuǎn)過身,握著掃帚快步離去。
阮如玉扶著挽秋的手,剛踏出棲霞寺朱紅色的大門,一股潮濕空氣便撲面而來。
天色不知何時已徹底沉下來,鉛灰色的濃云低低地壓著屋檐飛角,遠處隱約傳來悶雷聲。
她心緒不寧,只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不料卻迎面撞上了一行人。
為首的女子,身著鵝黃色縷金百蝶穿花云錦裙,外罩一件雪狐毛滾邊的緋色斗篷,云鬢珠翠,環(huán)佩叮當,容貌嬌艷明媚,通身的氣派與這清寂的寺廟格格不入。
正是護國公的千金,顧盼怡。
京城誰人不知,這位顧小姐對孟家二老爺孟淮止情有獨鐘,以往各種宴席場合,沒少對孟淮止示好。
顧盼怡顯然也瞧見了阮如玉。
她腳步一頓,那雙漂亮的杏眼里瞬間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訝,隨即化為濃濃的輕蔑與厭惡。
她目光如同審視貨物般,上下打量著阮如玉,宛如一只驕傲的孔雀,堵住了去路。
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喲,我當是誰呢?”
顧盼怡的聲音又脆又亮,帶著刻意拔高的調(diào)子,足以讓周圍幾個香客和她的仆從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不是孟家新寡的少夫人嗎?怎么,不在府里好生守著你那死鬼丈夫的靈位,跑到這佛門清凈地來招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