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玉在挽秋的攙扶下艱難起身,在眾人的簇?fù)硐戮彶较蛟洪T走去。
就在即將踏出門檻的剎那,她忽然回頭看了李氏一眼——
那是冰冷的、毫不掩飾的挑釁。
院門在身后緩緩合上,隔絕了李氏歇斯底里的怒罵聲。
阮如玉輕輕撫過受傷的手臂,在沿途侍從丫鬟驚愕的目光中緩步走回聽花閣。
回到房中,她在妝臺前坐下,對鏡細(xì)看自己的傷勢。
左臂上那道被碎瓷劃出的血痕猶在滲血,右頰上的掌印更是紅腫得駭人。
“娘子,奴婢這就去請大夫?!蓖烨锏穆曇魩е鼻?。
“不急?!?
阮如玉抬手制止,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
“先打盆清水來,再取那件月白素羅衫?!?
挽秋不解其意,卻還是依照辦,端來清水又取來衣衫。
阮如玉咬著唇,親自挽起衣袖,用絹帕蘸著清水擦拭傷口。
每一下觸碰都讓她眼眶發(fā)紅,卻仍堅(jiān)持著將傷口處理得更加觸目驚心——
清水混著血跡,在臂上暈開更大一片殷紅。
更精心的是,她將原本整齊的發(fā)髻稍稍打散,讓幾縷青絲垂落頰邊,恰好半掩著紅腫的掌印。
“這樣便好。”
她對著銅鏡端詳片刻,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明明疼得指尖都在發(fā)顫,唇邊卻硬是擠出一抹委屈的笑來。
阮如玉強(qiáng)忍著鉆心的疼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對挽秋急聲道:
“好挽秋,我方才想起西街的濟(jì)世堂有最上等的金瘡藥,說是能止痛生肌不留疤的。辛苦你去替我買些來吧?!?
挽秋不疑有他,見她傷勢嚴(yán)重,連忙應(yīng)聲:
“奴婢這就去,娘子且忍一忍?!?
待挽秋的腳步聲匆匆遠(yuǎn)去不久,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沉穩(wěn)有力,帶著不容錯(cuò)辨的怒氣,正是孟淮止獨(dú)有的節(jié)奏。
阮如玉立即垂下眼簾,將身子往妝臺前縮了縮,恰到好處地讓一束斜陽照在她受傷的手臂上。鮮血在日光下顯得愈發(fā)刺目,與她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阮如玉!”
孟淮止推門而入,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你怎么如此不長記性!”
話音未落,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女子聽到他的聲音,猛地抬起頭,淚珠再也兜不住,順著臉頰滾落,恰好砸在紅腫的掌印上,襯得那痕跡愈發(fā)醒目。
“小叔叔……”
阮如玉喉嚨里溢出一聲哽咽的輕喚,像是迷路的孩子終于尋到依靠,她猛地站起身,不顧手臂上的劇痛,踉蹌著就朝孟淮止撲去。
膝蓋一軟,險(xiǎn)些摔倒,卻被他穩(wěn)穩(wěn)接住。
“嗚嗚……小叔叔,你可算來了……”
她死死攥住孟淮止的衣袖,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哭得肩膀微微顫抖,
“母親她……她打我……還拿茶盞砸我……”
她的哭腔細(xì)碎又委屈,帶著濃重的鼻音,手臂上的血痕蹭過他的衣襟,留下一道刺目的紅。
孟淮止原本緊繃的身形一僵,所有的怒火都在她溫?zé)岬臏I水與顫抖的身體里瞬間失了火氣,只剩下心口尖銳的疼。
他連忙穩(wěn)穩(wěn)托住她的腰,生怕她受力不穩(wěn)摔倒,另一只手懸在她受傷的手臂旁,既不敢碰,又滿眼焦灼:
“別動(dòng),你的傷……”
“疼……”
阮如玉仰起臉,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小叔叔,我好疼……手臂疼,臉也疼……”
她刻意將右臉往他眼前湊了湊,紅腫的指痕在淚水的浸潤下,顯得猙獰又可憐,
“我只是想勸母親好好靜養(yǎng),她怎么就容不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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