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平靜的目光,終于落在了臉色煞白,渾身僵硬的炎九夜身上。
他沒有說話。
但他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炎九夜看著那雙清澈而深邃的眼眸,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收縮了一下。
他從那眼神中,讀懂了陳默未說出口的話。
——還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來便是。
庭院之內(nèi),死寂無聲。
干涸的溪流,皸裂的石板,還有那張布滿裂痕,仿佛隨時都會散架的石桌。
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交鋒的恐怖。
炎九夜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的臉色,由蒼白,漸漸轉(zhuǎn)為一種復雜的潮紅。那是氣血翻涌,心神劇震之下,無法抑制的生理反應。
他看著依舊靜坐的陳默,看著那張從始至終都沒有過絲毫變化的平靜面孔,眼神中的驚駭,終于再也無法掩飾。
輸了。
又輸了。
如果說,第一次精神層面的交鋒,他還可以歸咎于對方的意志特殊,是自己情報不足,大意輕敵。
那么這一次,純粹力量的正面碰撞,他輸?shù)模僖矝]有任何借口。
那是他身為“主宰”,在這片領域之內(nèi),所能調(diào)動的,最強的力量之一。
他將物質(zhì)的形態(tài)扭轉(zhuǎn),將能量壓縮到極致,其威力,足以媲美現(xiàn)代武器中的重型導彈。
然而,就是這樣毀天滅地的一擊,在對方面前,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不,甚至不能用“抵擋”來形容。
那是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更高層面的“規(guī)則”抹除。
就像一個三維世界的生物,永遠無法理解,一個四維存在,是如何在不破壞箱子的情況下,取出箱子里的東西。
他和陳默之間的差距,或許就是如此。
他還在這個“箱子”里,玩弄著箱子里的沙子和石塊,自以為是神。
而對方,早已站在了箱子外面,俯瞰著他,也俯瞰著整個箱子。
這一刻,炎九夜終于徹底意識到,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錯得離譜。
他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棋手,是審判者,是這場游戲的“主宰”。
他以為陳默,只是一個意外闖入棋盤的,實力強大一些的“棋子”。他要做的,就是通過敲打和考驗,來判斷這顆棋子是否有資格,為自己所用。
直到現(xiàn)在,他才幡然醒悟。
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年輕人,從來就不是什么“棋子”。
他,是另一個……有資格坐在棋盤前,與自己對弈的……人。
甚至……
炎九夜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個讓他心神俱戰(zhàn)的念頭。
甚至,對方的位階,可能比自己,還要更高。
自己以為的“棋盤”,在對方眼中,或許只是一個更宏大棋局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角落。
想通了這一點,炎九夜身上那股冰冷酷烈的殺意,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悄然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nèi)翻涌的氣血,也壓下了那份源自靈魂的無力與挫敗感。
亭內(nèi)的氣氛,在這一刻,發(fā)生了第三次,也是最根本性的轉(zhuǎn)變。
不再是一方對另一方的審判與考驗。
也不再是生死相搏的劍拔弩張。
而是變成了……兩個站在同一高度的頂級掠食者之間,在試探出對方的實力后,重新開始的……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