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里，一壺茶，兩個杯子，兩個中年人相對而坐。

茶，是西湖的明前龍井，杯子是古樸的青花瓷，但喝茶的人卻品不出該有的味，因為兩人都心事重重。

“給老首長的建議，是金煥提的。我覺得很有道理，將軍怎么看？”趙淵亭端起茶杯輕啜了口，有些得意地盯著自己的兄弟，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

“趙總決定的事，我就不參了?！壁w臨海皺眉，神情有些不悅，“特訓(xùn)結(jié)束后，記得把人還給我?！?

他的心里有些窩火，覺得趙淵亭有些過分了。他先是軟磨硬泡地讓自己拉下老臉幫特勤隊請來金煥搞特訓(xùn)，隨后又在老首長面前點名要秦天，讓自己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F(xiàn)在，特訓(xùn)就要結(jié)束了，他又節(jié)外生枝，要把金煥卷進(jìn)了一場新的風(fēng)浪里。

“還給你？”趙淵亭眉毛微挑，一臉嘲諷地說道，“你敢要么？除了冷眼旁觀讓他自生自滅，你還能做什么？”

“不要說風(fēng)涼話！”趙臨海被戳中了痛處，頓時有些惱怒，“換你身處我的位置，你能做什么？”

他這一聲吼，讓趙淵亭不由想起了犧牲在阿爾提港的路陽，頓時陷入了沉默。

“總得為他們做點什么吧！”良久，他輕嘆道，“都是你帶出來的兵，你覺得呢？”

“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搞的是安保公司，特勤隊不是軍隊。金煥那小子的建議，會讓很多事發(fā)生質(zhì)的變化，就算你遞上去了，恐怕也很難得到認(rèn)可?！壁w臨?？粗?，語重心長地說道。

中方武裝力量赴境外執(zhí)行反恐任務(wù)，保護(hù)中資財產(chǎn)和人員安全，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各方對此高度重視。因為無先例可循，只能摸著石頭過河，這支隊伍最終以山海集團(tuán)旗下華榮安保公司特勤隊的名義出海。

這是國際慣例，也可以叫潛規(guī)則。好處很多，最重要的一點是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可以推說是“公司”行為，從而避免國家間撒破臉皮。

趙淵亭對他的話不以為然，反駁道：“izo是不是軍隊？北極狐是不是軍隊？黑浪公司打遍全世界，背后站的是誰？有些話說給外人聽就行了，咱們不能成天拿來忽悠自己人吧？”

說到這里，趙淵亭臉上浮現(xiàn)出濃濃的嘲諷之意。

“這外面啊，就是個流氓橫行的世界。光拳頭硬不行，還得臉皮厚，放不下禮儀之邦的面子，做啥都羞羞艾艾遮遮掩掩的，最后吃虧的肯定是自己。既然都已經(jīng)決定了要朝前狠狠地邁一大步，那就不要怕扯著蛋了嘛！”想起近段時間圍繞華榮安保和特勤隊的種種擔(dān)憂，他對上面多少還是有些怨氣。

“粗俗！”趙臨海啐道。

“但細(xì)細(xì)想來，還頗有道理。”他又補了句。

特勤隊再怎么低調(diào)，一旦在海外有所行動，馬上就會成為焦點。謹(jǐn)小慎微，對內(nèi)部強調(diào)保密，只會讓大家踏上征途時還稀里糊涂的，除此外并沒有太大意義。

特勤隊現(xiàn)在最缺什么？缺的是把天捅破了都有人兜著的底氣。

但很多人不愿意這樣去做，包括他趙臨海在內(nèi)，他們的思想都被凡事求穩(wěn)的大環(huán)境禁錮了。這種禁錮在和平年代無可厚非幾近無害，但一旦戰(zhàn)爭降臨，就會付出血的代價。

“你想我怎么做？”心中暗自警醒的趙臨海，決定支持他去“搞事情”。

“我想求老首長兩件事?！壁w淵亭起身，負(fù)手望著天空，緩緩道，“第一，他們要師出有名，這樣才能死得其所。第二，英雄可以無名，歸來須是烈士?！?

師出有名，死得其所。

可以無名，但得烈士。

兩件事都很難，但唯有這樣方顯公平，趙臨海心中輕嘆。

“應(yīng)該的。”他點頭，“我陪你一起去挨罵吧！”

“我還想求你一件事。”趙淵亭看著他。

“說吧！”

“特勤隊成立，路陽會是特勤隊的第一個兵。我想請你親自送他一程?！?

“好?！壁w臨海點頭。

這也是應(yīng)該的，回歸故里，再見故人，陽路在天有靈，應(yīng)當(dāng)會感到欣慰。

“語兒最近有消息嗎？”談完正事后，兩人安靜地品了會兒茶，趙淵亭突然出聲問道。

趙臨海搖了搖頭。提到女兒，他整個人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眼神變得有些復(fù)雜。

“看來，這小丫頭始終意難平啊！”趙淵亭苦笑道，“或許在她眼里，我們這些長輩都太過冷血了。”

“身許國，何以為家？我的心要是不夠硬，秦天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度蜜月，而不是被你架著去拼命?！壁w臨海自嘲道。

“有道理?！壁w淵亭深以為然。

黃昏，風(fēng)雨驟停。烏云散盡后，天空一片湛藍(lán)。

蘇洛敲開了秦天的房門。

“雨停了，一起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她問道。

“好??！”秦天點頭。

兩人從酒店后門出去，很快來到了海邊的一處沙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