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回到家時,已過了飯點。
“都退居二線了,還成天早出晚歸的,不知道你一天都在瞎忙些啥!”妻子朱蘭一邊熱著飯菜,一邊抱怨著。
“發(fā)揮點革命余熱嘛!”葉老笑道,“我這性格你也知道,沒啥愛好,太閑會閑出病來的?!?
“沒事做,跟我去跳廣場舞?。 敝焯m勸道。
“我這一輩子,只會走齊步踢正步,那玩意兒我侍候不了!”葉老扒著飯,搖了搖頭。
“對了,怎么沒看到靈兒?”
“難為你了,還記得有個女兒??!”朱蘭哼道,“她比你還忙。她進了醫(yī)院后,成了業(yè)務骨干,現(xiàn)在也是天天加班!不過你爺倆不見面也是好事,省得成天吵個沒完,看得我心煩?!?
“這孩子的脾氣,唉!”葉老想著過去的事,不由嘆道。
“孩子脾氣怎么了?不就是你的翻版嗎?”朱蘭瞪著他,“你說你,當初要是不那么固執(zhí),她也不會一直一走三四年?!?
“她怨我,你也怨我,怎么就沒人怨那小子呢?”葉老奇道。
當初,金揚那渾球一聲不響離開部隊,然后跑到東南亞嘎嘎一通亂殺,捅出了天大的簍子。薄情寡義不說,還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親眼看著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變成流星劃過夜空墜入無盡的黑暗中,他的心比任何人都痛,可是卻只能把這份痛埋藏在心底。所以,他對金揚,棒打鴛鴦都是輕的了,他槍斃那小子的心思都有。
“金揚是個好孩子,我也不忍心怨他?!敝焯m苦笑道,“這么多年過去,你敢說心里真得放得下他?”
她知道老葉跟那孩子偶爾還會聯(lián)系,但她從來不說破,因為她知道老葉的心病是什么。時間,一劑治愈的良藥。女兒已經(jīng)痊愈歸來,老伴的心病就只差一味藥了。
“多給靈兒打打電話,讓她注意點身體,再忙一日三餐也要記得按時吃。多大的人了,一點都不省心!”葉老叮囑道。
“知道,知道!”朱蘭笑道,“你就安心發(fā)揮你的余熱吧,別操心這些瑣碎的事情!這不還有我嗎?”
“等我把這件事忙完了,就該好好休息了,到時就陪你出去四處走走!”葉老看著她,眼中滿是歉意。
“好?。§`兒說,非洲大草原的景色非常壯美,到時你陪我去看看!”朱蘭點頭。
你呀,哪里是去看景色,你是去看看女兒到底吃了多少苦吧?葉老心中嘆著,離開桌子朝書房走去。
看了會兒文件后,桌上的紅色座機響了起來。
這個時間,一般不會有人打擾他,難道出什么大事了?他皺眉接起了電話。
“老首長,打擾你休息了吧?我是金揚,有些事情想跟你匯報?!?
葉老平靜無波的眼中,泛起了一縷漣漪。
“你小子上次不是跑得挺快嗎?怎么還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他沒好氣地說道,“什么事,說吧!”
金揚一開口,葉老的神情就變得凝重起來。十多分鐘后,金揚終于匯報完了,默默地等待著老首長的指示。
“有些事,如果你認為必須做,那你就去做。”葉老沉吟道,“我這一生大多數(shù)時間在軍中度過,腦子里只有服從命令四個字,從不知道快意恩仇是什么滋味。但在這件事上,我若是你,我也會去做!我們被人欺負得太久了,打碎牙和著血吞下都快成習慣了,這是不對的。你若沒底氣,那我現(xiàn)在給你!記住,你們身后有我,有一個強大的祖國!”
“金揚明白!謝謝老首長!”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有力,充滿了必勝的自信。
“不要總漂在外面。什么時候回家?”葉老眼中閃過一絲憐惜,輕聲問道。
不是回來,是回家,孩子你能聽懂嗎?
金揚應該是聽懂了,因為他久久沒有回答。
“特勤隊的使命結束時,我就回來。”
“特勤隊的使命關你啥事,不要瞎摻和!”葉老皺眉道。
“我出走了很久,但我從來沒真正離開過?!苯饟P悠悠嘆道,“我知道我曾讓您失望,但我終將成為您的驕傲!”
只有這樣,我才配回家。
葉老動容,站起了身。
“回來時,我請你喝酒!”他許諾。他相信,為了這頓酒,那小子爬也得爬回來。
掛斷電話,葉老走到窗前,靜靜地望著夜空。
有些人,縱然化作流星墜地,爆發(fā)的光芒亦可媲美驕陽。
他如是想著,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阿爾提港。中方項目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