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河的水聲,隔著院墻,隱隱約約地傳進來,像是為這個午后伴奏的低沉和弦。書店小院里,薔薇的藤蔓在微風里輕輕搖曳,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兩位對坐的女子身上投下斑駁流動的光影。
林娜遞過來的那杯清茶,白露一直沒有喝。她只是用雙手捧著,感受著那一點透過瓷壁傳來的、幾近虛無的溫度,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實在。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桌面的木紋上,良久,才抬起眼,看向林娜。那雙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江南的煙雨,迷蒙而深不見底。
“半年前的我,”她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這平靜之下,卻是能感知到的、洶涌的暗流,“正滿心歡喜地籌備著一場婚禮。一場我曾以為,我愿意用一生去等待的婚禮?!?
她頓了頓,唇角牽起一個極淡、極苦澀的弧度。
“半年后的現(xiàn)在,我又在準備一場婚禮。一場所有人都在期盼的婚禮……除了我之外?!?
她的目光與林娜相遇,那里有坦誠的脆弱,也有一種近乎決絕的坦白?!澳憧赡軣o法想象,這兩場婚禮的新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林娜沒有插話,只是靜靜地回望著她,眼神溫和而包容,像一個最耐心的傾聽者,準備接納所有即將傾瀉而出的過往。
白露的視線再次飄遠,仿佛穿透了院墻,穿透了時光,回到了那個命運般的初見。
“我和他相識,就是在這家書店里。就在那邊,卻顯示著更高階銜的老上級走了下來,面容凝重。他沒有寒暄,直接開口,聲音低沉:“路陽,有一份特殊的工作,需要你。很危險,歸期不定。你……愿意去嗎?”
老兵,路陽,臉上沒有太多驚訝,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對過往的釋然,也有對未來的無畏:“什么單位需要我?”
老上級凝視著他的眼睛,吐出兩個字:“國家?!?
路陽幾乎沒有猶豫,收斂了笑容,鄭重地點頭:“好!”
他拉開車門,利落地登車。轎車載著他,駛向一個未知的、危險的使命。
畫面切換,萬里之外的某個繁忙海港,陽光熾烈,一切看似平靜。突然,劇烈的爆炸聲撕裂了天空,濃煙滾滾,恐慌的人群四處奔逃??植酪u擊毫無征兆地降臨。
混亂中,一個身影逆著人流沖向最危險的核心區(qū)域。是路陽。他臉上涂著油彩,眼神銳利如鷹。他冒著橫飛的子彈和不斷發(fā)生的爆炸,從一片廢墟中扛起一個受傷的同伴,奮力向外沖去。他們的身影沖出港口大門,向著遠處荒蕪的戈壁灘狂奔,試圖將危險引離人群。
身后,是追兵和密集的槍聲。在沖入一片巖石嶙峋的荒地后,一聲遠比之前任何爆炸都更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火光沖天而起,吞噬了一切……
白露的呼吸一滯,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捏皺了稿紙的邊緣。
鏡頭轉(zhuǎn)向國內(nèi)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幾間低矮的瓦房前。院子里,擠滿了穿著素色衣服的人,氣氛壓抑。路陽的母親,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農(nóng)村婦人,哭得撕心裂肺,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抓著前來慰問的人的手臂,聲音沙?。骸澳銈儙臀覄駝袼?!我求求你們了!好歹讓她把娃生下來,給陽兒留下這點血脈吧!這是我們路家唯一的根苗了??!”
路陽的父親,一位飽經(jīng)風霜、臉上刻滿皺紋的老農(nóng),強忍著悲痛,用力拉起癱軟的妻子,渾濁的眼里滿是絕望后的認命,他長嘆一聲,那嘆息沉重得仿佛能壓垮脊梁:“娃兒他娘,別哭了……哭有啥用?這都是命,要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