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我來殺你了。”
林斯特提著滴血的槍十字木榫,其上鐫刻的精靈符文正黯淡消散。
血脈中涌動的力量與纏繞周身的因果絲線共鳴,每一縷都在宣告——他已與赫斯特的靈魂、命運徹底交融。
自重生以來,修為瓶頸如影隨形,那些糾纏百年的因果枷鎖,終于隨著木榫持有者——精靈族幕星命運的掌控者的隕落而崩解。
當(dāng)最后一道命運律令湮滅,他的氣息攀升至圓滿之境,仿佛天地間再無桎梏。
姬白立于行刑臺中央,銀發(fā)在血色殘陽下泛著冷光。
“我的徒兒……赫斯特?!?
這聲嘆息里暗藏的戲謔如淬毒匕首,林斯特瞳孔驟縮——那看似親昵的稱呼,實則是最深的嘲諷。
“你依舊不愿承認(rèn)我。”林斯特的劍抵住姬白咽喉,寒芒映出對方眼底流轉(zhuǎn)的笑意。
“從你口中說出的每個字,都在提醒我不過是個冒牌貨。
就像當(dāng)年梭羅城那一戰(zhàn)……今天,我要斬斷所有輕蔑,重塑屬于赫斯特的因果!
從你手中接過騎士王稱號的那一刻起,我才是真正的第六任騎士王!
而你——不過是第五任騎士王麾下的圣殿叛徒!”
姬白任由鎖鏈纏繞身軀,悲憫的弧度勾勒在嘴角:“你以為殺掉命運載體就能圓滿?
赫斯特,你越是急于證明自己,便越是困在虛妄的牢籠里?!?
他抬手接住飄落的羽毛,指尖閃過藍(lán)玉曾有的墮天印記。
“看看這滿地殘骸,究竟是誰在替誰完成宿命?”
“算了?!奔О淄蝗惶统鲆幻厄T士徽章,金屬表面鐫刻的圣盾劍十字泛著微光,“你想要的是這個?”
“騎士王的徽章!把它交出來,叛徒!”
林斯特劍鋒微顫。
“這不過是個榮耀的枷鎖。”姬白摩挲著徽章,聲音突然變得沙啞。
“曾經(jīng)的我渴望以騎士之名戰(zhàn)死,命運卻將我推向血靈的深淵。
第五任騎士王、血族公主、最后的騎士……這些強大的位格,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過是想……”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指尖的徽章突然迸發(fā)刺目光芒,化作無數(shù)光點沒入林斯特眉心。
“你——!”林斯特踉蹌后退,海量記憶如潮水涌入腦海:少年姬白在圣殿宣誓時的虔誠,被血靈侵蝕時的痛苦掙扎,還有那枚徽章背后隱藏的——初代騎士王臨終前的詛咒。
“帶著真相活下去吧?!奔О椎纳碛伴_始透明化。
“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彼此……”話音未落,一道黑影自虛空中驟然穿透他的胸膛。
林斯特瞳孔炸裂——那是槍十字木榫殘留的命運之力,此刻正以詭異的形態(tài),將姬白的身軀扯入混沌裂隙。
……
“我這是死了嗎?”
混沌的虛無中,藍(lán)玉踉蹌行走在暗河邊緣。
河中翻涌的惡意如實質(zhì)般灼燒著皮膚,而他胸口的墮天之印卻在發(fā)燙——那股力量似乎正牽引他投身這罪孽的洪流。
“停下!你的使命尚未終結(jié),不該回歸原罪之主塔爾修斯的懷抱!”
一道銀灰色身影驟然顯現(xiàn),竟是狼形的靈夢·獵魔人。
藍(lán)玉警惕后退,獵魔人特有的氣息讓他本能抗拒:“又來一個想榨取我的人?”
他垂眸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手掌,心中疑惑更甚——按常理,擁有神皇黑料的他死后應(yīng)被召回黃金神印王座,而非困在此處。
靈夢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尾尖甩出一道光弧,河面頓時浮現(xiàn)古老咒文:“你體內(nèi)流淌的是塔爾修斯的血脈。
昔日晨星路西法墜入凡塵,以人性原罪為基,開辟了連接罪孽與夢境的暗河。
所有擁有墮天血脈者死后,都會被這條河牽引——踏入其中,便會成為原罪之主重生的養(yǎng)料。
每次輪回,你的記憶都會化作羽毛,扎進塔爾修斯的羽翼?!?
她琥珀色的瞳孔泛起漣漪。
“人類的回憶與意志,正是夢境深淵最渴求的祭品。
唯有這充滿罪孽的土壤,方能孕育出新的希望?!?
“既然如此,你為何阻攔我?”
藍(lán)玉攥緊拳頭。
“或者說,你要帶我去神印王座?”
“都不是。”
靈夢周身騰起鎖鏈狀的光紋,瞬間將藍(lán)玉束縛。
“我只是靈夢的守門人。
有人托我?guī)Ь湓挕f,你沒有拒絕相見的理由。”
話音未落,她已拖著藍(lán)玉躍入河中。
暗河翻涌成漩渦,在時空深處撕開一道裂縫,將他們卷入某個連神諭都無法觸及的神秘領(lǐng)域。
……
在一個任何探測器都無法探測到的暗河盡頭的浮島上,青銅餐桌在霧靄中泛著冷光。
七道菜肴蒸騰著不同色澤的熱氣,整齊碼放在骨瓷盤里——曼達(dá)身著純白長袍立于桌后,袖口繡著的圣焰紋章隨呼吸明滅,那張曾在審判中灼燒藍(lán)玉靈魂的面容,此刻卻溫柔得令人心驚。
“第一道菜,是羔羊的跪乳?!?
曼達(dá)的指尖撫過烤得金黃的肋排,奶漬在骨節(jié)間凝成琥珀色的霜。
“它總在吸乳時彎曲前膝,連進食都帶著對母源的敬畏。”
他抬頭時,藍(lán)玉忽然想起初見時的熾天使圣殿,那些跪在圣像前的虔誠信徒,膝頭也沾著類似的乳香碎末。
第二道菜端來時,瓷盤里的清湯映著月光般的漣漪。
“母鹿舔舐幼鹿傷口時,舌尖會分泌止血的涎液?!?
曼達(dá)用銀匙攪開漂浮的鹿茸片,血珠般的碎屑在湯中沉浮。
“仁慈不是施舍,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這話像一把鈍刀,剖開藍(lán)玉記憶中那個雨夜——他抱著瀕死的凡人少年叩擊圣殿大門,門后傳來的卻是曼達(dá)宣讀“神意不可違”的冰冷嗓音。
第三盤沙拉上點綴著細(xì)碎的白羽燼,鴿子嗉囊里的谷物還帶著晨露的重量。
“銜著橄欖枝的信使從不啄食果實?!?
曼達(dá)的指尖掠過他手背上的墮天印記。
“溫和不是軟弱,是懂得收束利爪的智慧?!?
藍(lán)玉忽然注意到,每道菜的擺盤都暗合星圖軌跡,那些他曾在魔種典籍里見過的混沌符號,在此處竟化作了圣物的輪廓。
當(dāng)?shù)谄叩罓T羹被端上時,天鵝翅骨制成的燭臺恰好燃盡最后一滴蠟油。
曼達(dá)的聲音突然低沉:“天鵝守夜時,連羽毛都會凝成冰甲?!彼粗{(lán)玉胸前與颯拉拂相似的印記。
“貞潔不是枷鎖,是明知永夜將至,仍愿為某盞燈固守羽翼的愚蠢?!?
七道菜的香氣在霧中交織,藍(lán)玉忽然發(fā)現(xiàn)每道菜的熱氣都在虛空中拼出一行古天使文——“審判不是終結(jié),是讓罪證在光中顯形”。
曼達(dá)拿起餐刀的瞬間,刀刃映出她眼底翻涌的圣焰,那是當(dāng)年灼燒颯拉拂墮天印記時的同款光芒:“吃吧,藍(lán)玉。
這七餐不是恩賜,是讓你看清——你所憎恨的秩序,從來都流淌在每只愿為同類屈膝的羔羊血脈里?!?
“我拒絕!你究竟是誰?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圣焰伯爵!”
藍(lán)玉猛地推開餐盤,金屬碰撞聲在死寂的浮島上炸開。
蒸騰的菜香里,他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硫磺味,那是圣焰灼燒墮天使時特有的焦糊氣息。
“為什么你會給我一股很熟悉的感覺,但我卻記不得你任何事?”
曼達(dá)擦拭嘴角的動作驟然僵住,沾著鯨脂圣油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她走到第六道菜肴前,抓起盤中那節(jié)泛著珍珠光澤的鯨魚鼻骨,齒間迸裂的脆響混著沙啞的輕笑:“果然你忘了我呀……”骨渣從她嘴角墜落,在蒼白的桌布上綻開暗紅血花。
藍(lán)玉看著曼達(dá)突然扭曲的表情,后頸汗毛倒豎。
記憶如破碎的鏡面突然折射出詭異的光——拉斯維納城地牢里,貴族老爺們撫摸他臉頰時那黏膩的觸感,此刻竟與曼達(dá)望向他的眼神重疊。
“唉,自從她離開之后,我的內(nèi)心就是如此地痛苦。”
曼達(dá)突然跪在藍(lán)玉腳邊,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褲腳。
“我曾以為我永遠(yuǎn)地失去了我的摯愛,但最近發(fā)現(xiàn),并不是這樣啊……”
他抬起頭,眼白布滿血絲。
“我越來越覺得,你就越來越像我的摯愛,不論是你的溫柔,還是你的那雙眼睛!”
藍(lán)玉掙扎著后退,后腰撞上餐桌,七道菜肴在震顫中潑灑出奇異的光。
曼達(dá)卻突然發(fā)出孩童般的嬌笑:“最初我并不覺得,但現(xiàn)在卻越感知,就越像啊!
一定是我的摯愛!
她的靈魂轉(zhuǎn)世到了你的身上,讓我重新感受到人間的溫暖和真愛啊……”
他的指甲深深掐進藍(lán)玉小腿。
“那多出來的記憶里,兩人‘溫存’的畫面不停出現(xiàn),甚至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
“你究竟想干什么?!
放開我!”藍(lán)玉在曼達(dá)的鉗制下劇烈掙扎,喉間迸發(fā)的嘶吼撞在圣焰祭壇的穹頂。
那些扭曲的記憶如滾燙的鋼針,刺得他瞳孔震顫——被按在祭壇上親吻的窒息感、鎖鏈穿透肩胛骨時的劇痛、混著腥甜血液的圣餐順著喉管倒流的灼燒感,不屬于他的過往裹挾著令人作嘔的氣息,在腦海中炸成血色煙花。
虛幻的藍(lán)影突然從記憶裂隙中撕裂而出,心魔藍(lán)玉的半透明軀體上纏繞著幽藍(lán)咒紋,他猛地拽住曼達(dá)染血的手腕:“父親!他根本不是藍(lán)云,你清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