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前攤開著一臺待檢修的“標準”牌收音機，外殼已經(jīng)打開，露出里面陳舊而復雜的電路。但他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個“本職工作”上。

他的指尖，看似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節(jié)奏時而急促，時而舒緩。在外人看來，這或許是一個剛熬了夜、精神不濟的年輕工程師在強打精神。但只有高志杰自己知道，這是他正在分心二用——一邊扮演好76號電務(wù)處技術(shù)人員的角色，一邊通過藏在袖口的一個微型感應(yīng)器，憑借意念遠程操控著那只潛伏在張副官辦公室的機械蟑螂——“幽靈”。

“幽靈”傳回的實時音頻信號，經(jīng)過他大腦中那個穿越帶來的、與昆蟲機器人直連的生物芯片處理后，化作清晰的聲音流，直接在他的聽覺神經(jīng)中樞響起。這種超越時代的技術(shù)，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也是對精神力的巨大消耗。連續(xù)使用超過半小時，他就會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如同有根鋼針在往里鉆。

張仁海辦公室里，談話還在繼續(xù)。

“……媽的，這破機器早不壞晚不壞，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張仁海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焦躁，“日本梅機關(guān)那邊等著要一份加密簡報，影佐將軍的秘書剛又來催過！處座下午就要用，你們告訴我修不好？”

“副座，不是我們不盡心，”一個聽起來年長些、帶著哭腔的技術(shù)員辯解道，“是這‘百靈鳥’型號太老，關(guān)鍵部件磨損嚴重，而且……上次強行超負荷工作，可能燒了核心模塊。倉促之間，零件都難找啊?！?

“我不管！下午三點前，必須讓它恢復正常收發(fā)報功能！否則，誤了梅機關(guān)的事，你我誰都吃罪不起！滾出去想辦法！”

“是，是……”

高志杰聽到這里，心中立刻了然。機會，這不就來了嗎？而且，是對方親手送上的。他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切入核心業(yè)務(wù)、展示自身價值的機會，而不是永遠在邊緣修收音機。風險固然有，但收益更大。

他立刻操控“幽靈”悄無聲息地轉(zhuǎn)移到文件柜底部陰影處，進入低功耗潛伏模式，自己也收斂心神，將注意力放回面前的收音機上，做出一副認真工作的樣子。

果然，沒過幾分鐘，剛才在張副官辦公室里那個帶著哭腔的老技術(shù)員——姓王的老師傅，就愁眉苦臉地找到了高志杰的工位。

“高工，”王師傅搓著手，臉上堆著勉強的笑，“打擾您一下。有個……棘手的活兒，想請您幫把手?！?

高志杰抬起頭，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驚訝和屬于年輕人的“熱情”：“王師傅您太客氣了，什么活兒？您吩咐就是?！?

“是張副官辦公室那臺專用的‘百靈鳥’發(fā)報機，出了點故障，梅機關(guān)急等著用。我們幾個老家伙搗鼓半天，實在是……力有未逮。聽說高工您是德國留學的高材生，見多識廣，所以想請您過去一起參詳參詳?！蓖鯉煾翟捳f得委婉，但眼神里的急切和甩鍋的意圖很明顯。

高志杰心中冷笑，面上卻顯出幾分為難，壓低聲音：“這……是副座的機密設(shè)備，我初來乍到，貿(mào)然插手，怕是不合規(guī)矩吧？”

“哎呀，都什么時候了，還講這些規(guī)矩！”王師傅幾乎要跺腳，“再修不好，大伙兒都得挨板子！高工，您就當幫老哥一個忙，去看看，成不成另說！”

高志杰要的就是這個“請”。他故作沉吟片刻，才點點頭：“那……好吧，我就去看看，但不保證能修好?！?

“太好了！您快請，快請！”

當高志杰跟著王師傅走進張仁海的辦公室時，立刻感受到一道冰冷而審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張仁海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臉色陰沉得像能滴出水來，他顯然對王師傅搬來高志杰這個“救兵”十分不滿，但又無可奈何。

“高志杰？你能修這機器？”張仁海的語氣充滿了不信任。

高志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那臺被稱為“百靈鳥”的發(fā)報機前。它比這個時代常見的商業(yè)發(fā)報機更為笨重，金屬外殼上有不少磕碰的痕跡，顯然使用頻繁且粗暴。他先是仔細觀察了外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冰涼的外殼上，仿佛在感受什么。

實際上，在接觸的瞬間，他袖口內(nèi)襯一個不起眼的金屬貼片——微型多功能檢測儀，已經(jīng)悄然啟動，發(fā)出極其微弱的掃描波。同時，他集中精神，試圖與可能潛伏在機器內(nèi)部縫隙中的“幽靈”建立更深的聯(lián)系，讓它用內(nèi)置的微型傳感器從內(nèi)部探查情況。

然而，就在他的意念觸角即將深入機器內(nèi)部時，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大腦像是被瞬間抽空，眼前陣陣發(fā)黑。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工作臺，才勉強站穩(wěn)。

“怎么了？高工？”王師傅嚇了一跳。

張仁海冷哼一聲：“年輕人，熬了夜就頂不住了？不行就別逞強！”

高志杰心中凜然。這是精神力消耗過度的征兆！剛才遠程操控“幽靈”監(jiān)聽，加上此刻試圖進行精細探查，已經(jīng)接近了他目前這具身體和精神能承受的極限。穿越后，他似乎還沒能完全適應(yīng)這種高強度的腦力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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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高志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擠出一個有些蒼白的笑容，“昨晚確實沒睡好，有點頭暈，現(xiàn)在好了?！?

他放棄了依靠“幽靈”進行內(nèi)部掃描的取巧想法。看來，今天得憑真本事了。

他收斂心神，目光變得專注而銳利。他示意王師傅拿來工具包，然后動作熟練地擰開固定外殼的螺絲。當機器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完全暴露在眼前時，一股混合著灰塵、機油和細微焦糊味的氣息彌漫開來。

王師傅和其他幾個圍過來的技術(shù)員都屏住了呼吸。張仁海也忍不住從辦公桌后站起身，踱步過來，冷眼旁觀。

高志杰的視線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快速掠過那些布滿灰塵、顏色暗沉的電子管、電阻、電容和密密麻麻、有些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的焊點。德累斯頓工業(yè)大學扎實的理論基礎(chǔ)，加上現(xiàn)代ai機械工程師對復雜系統(tǒng)的深刻理解，讓他能迅速在心中構(gòu)建出這臺發(fā)報機的電路模型。

忽然，他的目光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定格。那里是主振蕩回路的一個功率電阻，其焊點周圍的電路-->>板顏色明顯比其他地方更深，呈現(xiàn)出一種不正常的焦黃色。

“萬用表?！备咧窘苌斐鍪?，語氣平靜。

王師傅趕緊將萬用表遞過去。高志杰熟練地接通電源，將表筆探向可疑的電阻兩端。讀數(shù)劇烈地跳動了幾下，然后歸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