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杰坐在宿舍唯一的舊桌子前，臺燈昏黃的光線聚焦在那枚一角錢硬幣上。硬幣邊緣那個細微的箭頭刻痕，像一只窺探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他。

箭頭指向硬幣上的“壹角”二字中的“角”字。

“角……”

高志杰眉頭緊鎖，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這是一個地點提示？76號大院里有帶“角”字的地方？墻角？桌角？這太寬泛，幾乎等于沒有提示?；蛘撸侵C音？“角”通“腳”？指示的是某個建筑物的角落？又或者，這只是一個更大謎題的第一塊拼圖？

他回想起與林楚君三次接觸的每一個細節(jié)：第一次在張仁海辦公室，她平靜無波的眼神；第二次在食堂，那看似不經(jīng)意的一瞥；第三次在小賣部，那刻意到近乎冒險的掉落硬幣行為。以及，始終縈繞在她身上的，那縷極淡的茉莉花香。

“如果她是‘旗袍’，是同志，為何用如此曲折、高風險的方式？76號內(nèi)部監(jiān)控嚴密，她必然有不得已的理由，比如……她可能也處于被懷疑的境地？或者，我們的聯(lián)絡渠道出現(xiàn)了重大問題？”

“如果她是陷阱，是影佐或張仁海設下的誘餌，目的又是什么？測試我？僅僅因為我是新來的，且有德國背景？”

兩種可能性都存在，風險都極高。但高志杰更傾向于前者。那張寫著最高預警暗號的字條，與硬幣暗號的出現(xiàn)，時間上銜接得太緊密，不像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需要長時間鋪墊的陷阱。這更像是一種在緊急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的冒險接觸。

“必須回應?！备咧窘芟露藳Q心。被動等待只會更加危險。但他不能完全按照對方預設的節(jié)奏走，必須留下后手，確保自身安全。

他拿起一枚普通的一角硬幣，又找出一根極細的鋼針。憑借ai機械工程師對微觀結(jié)構(gòu)的精準控制力，他在硬幣邊緣，對應于林楚君那枚硬幣箭頭所指的大致方位，刻下了一個簡單的符號——不是一個箭頭，而是一個小小的“△”三角形。

△，在工程學里常代表“增量”、“變化”，也暗示著“穩(wěn)定結(jié)構(gòu)”。這是一個中性偏積極的回應，表達了“已收到，可進一步接觸”的意思，但又不明確指向具體時間地點，將下一步行動的主動權(quán)，巧妙地扳回了一半。

第二天一早，高志杰像往常一樣提前來到電務處辦公室。他注意到，張仁海辦公桌上的那臺“百靈鳥”發(fā)報機已經(jīng)不見了，想必是處理完緊急電報后被收回了機要部門。這讓他稍微松了口氣，那臺機器給他的感覺總有些不對勁。

他像往常一樣，給自己泡了杯劣質(zhì)咖啡，然后拿起抹布，自然地開始擦拭辦公室的公共區(qū)域，包括窗臺、文件柜頂部等容易積灰的地方。這是一個新人勤快的表現(xiàn)，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在擦拭到靠近門口的一個閑置檔案柜頂部時，他的動作極其自然地將那枚刻了“△”的硬幣，塞進了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縫隙里。這個位置，既不起眼，又是林楚君作為檔案員，在有合理借口（如查找舊檔）時可能觸碰到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他回到自己的工位，心跳平穩(wěn)。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上午的工作波瀾不驚，處理了幾臺例行送修的小功率電臺。高志杰表現(xiàn)得不急不躁，充分展現(xiàn)了一個技術(shù)人員的耐心和細致，偶爾和王師傅等同事交流一下技術(shù)問題，態(tài)度謙和，很快融入了這個小小的技術(shù)圈子。

午飯時間，高志杰再次在食堂看到了林楚君。她依舊獨自一人，安靜地吃著簡單的飯菜。高志杰沒有刻意回避，也沒有主動靠近，只是在她視線掃過時，像對待其他不太熟的同事一樣，微微點頭示意。

林楚君的反應同樣平淡，只是睫毛似乎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下午兩點左右，機要室的一個年輕辦事員送來一份文件，需要電務處簽字確認?！案吖?，簽這里?！鞭k事員指著文件末尾。

高志杰拿起筆，正準備簽字，眼角的余光瞥見林楚君從機要室方向走來，似乎是要去樓梯口那邊的衛(wèi)生間。就在她經(jīng)過電務處辦公室門口的瞬間，高志杰手中的鋼筆“不小心”滑落，滾到了門口附近。

“哎呀?！备咧窘艿秃粢宦?，連忙彎腰去撿。

幾乎在同一時間，林楚君也恰好走到門口，她的腳步微微一頓，仿佛是被掉落的筆吸引了一下目光，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向前走去。

但就在這電光火石般的交錯瞬間，高志杰清晰地看到，林楚君垂在身側(cè)的手，極其快速而隱蔽地對著他，做了一個-->>手勢——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圈，另外三根手指伸直，快速晃動了兩下。

這個手勢一閃即逝，快得讓高志杰幾乎以為是錯覺。林楚君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走廊拐角。

高志杰的心臟猛地一跳！他撿起筆，強作鎮(zhèn)定地直起身，在文件上簽好字，打發(fā)走了辦事員。

他坐回工位，端起已經(jīng)涼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借以掩飾內(nèi)心的震動。那個手勢……他認識！在他穿越前接觸過的塵封歷史檔案里，有關(guān)于這個時期我黨地下工作者使用的簡易聯(lián)絡手勢的記載！拇指和食指圈成圈，代表“o”，另外三指代表“k”，連起來是“ok”？不，不對，在這個語境下，更可能代表的是“零”（o）和“三”（三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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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三……o3？”高志杰大腦飛速檢索。是時間？下午三點？還是日期？今天是三月四號，不對?；蛘呤堑攸c代碼？o區(qū)3號？76號內(nèi)部并沒有這樣的分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