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稱為許大公子的年輕人,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眉眼間有股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傲氣,但也帶著點被酒色掏空的虛浮。他隨意地擺了擺手,目光在卡座里掃了一圈,落在高志杰身上時,停頓了一下,露出一絲好奇。
“周隊長也在啊?!痹S大公子走過來,很自然地坐在了周云龍旁邊空著的位置上,立刻有侍者給他送上酒杯。
“許公子,”周云龍笑了笑,態(tài)度不卑不亢,但明顯比對待錢副科長他們客氣很多,“這位是高志杰,我們電務(wù)處的技術(shù)專家,德國留學回來的?!?
“高志杰?”許大公子挑了挑眉,拿起酒杯晃了晃,“哦,聽說過,就是把張仁海那老小子搞得灰頭土臉的那個?可以啊兄弟,有本事!”他說著,還對高志杰舉了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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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杰趕緊端起杯子:“許公子過獎了,不敢當?!彼睦镲w快搜索著原主的記憶。許大公子……許志強?對,是他!上海灘有名的紈绔,他父親是汪偽zhengfu里一個頗有實權(quán)的部長,和日本人關(guān)系密切。這家伙也是個無線電愛好者,不過純屬玩票性質(zhì),喜歡擺弄些進口的高級收音機、發(fā)燒器材,在圈子里有點名氣。
“什么過獎不過獎的,”許志強顯得很自來熟,“我那兒剛搞到一臺美國最新的rca收訊機,效果一級棒!就是有個毛病,短波有時候不太穩(wěn)。高工哪天有空,幫我看看?放心,虧待不了你!”他拍著胸脯。
周云龍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笑道:“許公子開口了,高工你肯定得幫忙。不過高工最近忙,過幾天吧?!?
“行!說定了??!”許志強很高興,又跟周云龍聊起了最近黑市上流通的幾種美國軍用電子管。
高志杰心里明鏡似的。周云龍這是在給他鋪路,或者說,是在把他往更復(fù)雜的社交圈里推。接近許志強這種紈绔,有利有弊。利是能獲得一些高層圈子的信息和資源,弊是更容易暴露,而且會被打上某個派系的標簽。
他正琢磨著,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樓下紛亂的舞池。忽然,他看到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
吧臺旁邊,一個穿著寶藍色旗袍、身段窈窕的女子獨自坐著,手里端著一杯雞尾酒,似乎有些無聊地看著舞池。是蘇曼琳!軍統(tǒng)的那個“紅雀”!
她怎么會在這里?是巧合,還是……
似乎感應(yīng)到他的目光,蘇曼琳也抬起頭,視線穿過晃動的人影,與高志杰撞了個正著。她明顯也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舉起酒杯,隔著喧鬧的人群,向他示意了一下,然后輕輕抿了一口。
高志杰心里咯噔一下。這女人,膽子太大了!這種地方也敢來活動?她是在執(zhí)行任務(wù),還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不敢多看,立刻移開視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飾內(nèi)心的波動。香檳的氣泡在嘴里炸開,帶著一絲苦澀。
這“夜巴黎”,果然是個旋渦。周云龍的試探,許志強的突然出現(xiàn),還有蘇曼琳意味深長的敬酒……各種暗流在這里交匯。
他感覺自己像一片掉進激流的葉子,只能隨波逐流,但必須時刻警惕,否則下一秒就可能被暗礁撞得粉碎。
音樂還在響,舞池里的人們還在旋轉(zhuǎn),歡聲笑語不斷。但在這片虛假的繁華之下,高志杰嗅到了越來越濃的危險氣息。
周云龍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絲酒意:“高工,別光坐著,下去跳支舞嘛。放松點,以后,這種場合多著呢?!?
高志杰轉(zhuǎn)過頭,對上周云龍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勉強笑了笑:“周隊長,我……我真不會跳?!?
“不會就學嘛!”周云龍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
高志杰知道,他在這灘渾水里,越陷越深了。而更大的風浪,恐怕還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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