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杰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林楚君的出現,像一顆石子投進本就不平靜的湖面,激起的漣漪瞬間打亂了他所有的算盤。她怎么會來?是巧合,還是……她也收到了什么風聲?或者,這根本就是另一個陷阱?
講座臺上,老教授正講到高頻信號放大器的原理,聲音通過麥克風在演講廳里回蕩。臺下,高志杰和林楚君之間,卻是一片死寂的緊繃。他不敢貿然開口,甚至不敢有太多的眼神交流,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鎖定她。
林楚君似乎也明白處境,她只是靜靜地坐著,目光直視前方,仿佛真的在認真聽講。但高志杰注意到,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縮,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那是一種極其隱晦的摩爾斯電碼短碼節(jié)奏,重復著兩個字:危險。
高志杰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危險?來自哪里?是跟蹤他的鴨舌帽?還是……這演講廳里另有其人?
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整個演講廳。前排,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聽得津津有味;左側,一對穿著體面的中年夫婦在低聲交談;右后方……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個穿著灰西裝、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正坐在靠過道的位置,手里拿著一本筆記本,看似在記錄,但鏡片后的目光卻時不時地掃過高志杰這個方向!
是中統(tǒng)的徐先生!蘇曼琳警告過他的那個電訊高手!他也來了!
高志杰感覺喉嚨發(fā)干。一個跟蹤他的76號特務(鴨舌帽),一個神秘出現發(fā)出警告的林楚君,再加上一個虎視眈眈的中統(tǒng)徐先生……這小小的演講廳,簡直成了龍?zhí)痘⒀ǎ?
他內袋里的“幽靈”此刻像個燙手山芋。釋放?在這么多雙眼睛底下,風險太大!不釋放?今晚就白來了,而且可能錯過至關重要的信息。
就在這時,演講進入了提問環(huán)節(jié)。一個坐在前排、戴著眼鏡的年輕學生站了起來,問了一個關于信號衰減補償的問題,語氣有些激動,帶著濃重的浙江口音。
老教授耐心解答著。高志杰卻注意到,那中統(tǒng)的徐先生,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冷笑,目光似有似無地瞟了一眼那個提問的學生。
不對勁!
高志杰的神經驟然繃緊。他想起蘇曼琳說過,中統(tǒng)搞電子監(jiān)聽有一套。這個提問的學生……會不會是他們的人?這是在傳遞某種信號?或者,是在試探會場里的無線電環(huán)境?
他必須確認!
風險再大,也比盲目等死強!高志杰趁著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臺上的間隙,身體微微后靠,右手仿佛不經意地伸進大衣內袋,指尖觸碰到“幽靈”冰冷的軀體。他集中起全部精神,那微弱的鏈接感再次建立。
他不能操控“幽靈”飛遠,目標太大。他只能讓它悄無聲息地從內袋邊緣滑出,落在自己座椅下方的陰影里。機械蟑螂的復眼亮起微不可查的紅光,調整著方向,將其超敏聽覺傳感器對準了前排那個提問學生的方向,以及……中統(tǒng)徐先生的方向。
演講廳里的嘈雜聲、教授的講解聲、細微的咳嗽聲……如同潮水般涌入高志杰的腦海,他必須極力集中精神,才能從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這是一種巨大的精神負荷,他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直跳。
“……補償電路的設計,關鍵在于本振信號的穩(wěn)定性……”教授的聲音。
“……阿拉覺得這個理論在實際應用里還有得搞……”旁邊一個聽眾的小聲嘀咕。
一片背景噪音中,“幽靈”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但異常清晰的“滴滴”聲,節(jié)奏短促而規(guī)律!是從那個提問學生的方向傳來的!那不是摩爾斯電碼,更像是一種……電子脈沖信號?發(fā)報聲?
幾乎同時,另一個方向,中統(tǒng)徐先生那邊,也傳來一聲極輕的、仿佛是指甲敲擊筆記本硬殼的聲音,“嗒”,很輕微,但很清晰。
高志杰的心沉到了谷底。這是聯絡信號!中統(tǒng)的人果然在利用這個機會接頭或者傳遞信息!那個學生是誘餌?還是真正的信號源?徐先生那一聲敲擊,是回應?還是啟動了什么裝置?
他猛地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性:中統(tǒng)會不會在這里設置了某種監(jiān)聽設備,正在掃描會場內的異常無線電信號?他的“幽靈”雖然信號極其微弱,但萬一……
不能再待下去了!
高志杰當機立斷,切斷了與“幽靈”的精神鏈接,同時用腳尖極其輕微地碰了一下旁邊林楚君的鞋跟。<b>><b>r>林楚君身體微微一顫,但沒有轉頭。
高志杰不再猶豫,他用手捂住嘴,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咳嗽,然后站起身,對著旁邊的人低聲道:“不好意思,有點不舒服,出去透透氣。”他臉色故意裝得有些蒼白,腳步虛浮地朝著演講廳的側門走去。
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注意。鴨舌帽男人的視線跟了過來。中統(tǒng)徐先生的目光也銳利地掃過他。林楚君依舊坐著沒動,但高志杰感覺到她的脊背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