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四合，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如同無數(shù)窺探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拉開門，走入即將被夜色和陰謀籠罩的上海灘。

俱樂部門口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高志杰遞上請柬，順利進(jìn)入大廳。里面觥籌交錯，衣香鬢影，日本軍官、汪偽政要、洋行買辦、社會名流混雜在一起，營造出一種虛假的繁華。

他很快看到了周云龍，正和幾個日本軍官談笑風(fēng)生。周云龍也看見了他，遠(yuǎn)遠(yuǎn)舉杯示意了一下。

高志杰微微頷首回應(yīng)，然后便像大多數(shù)初次參加這種場合的年輕人一樣，略顯拘謹(jǐn)?shù)厝×艘槐銠?，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dá)，掃視著全場。

他在尋找松本良平，也在尋找能為他提供“證明”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酒會氣氛漸入高潮。高志杰按照計劃，先是“偶遇”了76號總務(wù)科那位愛下棋的趙老頭，和他聊了幾句棋譜，并“順便”提到等會兒想去露臺透透氣，看看夜景。

接著，他又“偶然”聽到兩個工程師模樣的人在討論無線電信號干擾問題，便主動湊上去，以請教的口吻加入了談話，并“不經(jīng)意”地提到電訊科那臺信號發(fā)生器校準(zhǔn)的復(fù)雜性，暗示自己晚點可能需要提前離開一會兒去處理。

這些看似隨意的交談，都在為他后續(xù)的行動鋪墊背景。

晚上九點二十分，高志杰估算著時間。按照“蜂刺”偵查到的規(guī)律，松本通常會在酒會中段稍作休息，去偏廳的吸煙室或露taidu處片刻。

他站起身，朝著露臺方向走去。心臟在胸腔里沉穩(wěn)地跳動，每一步都踩在預(yù)設(shè)的節(jié)奏上。

就在他即將走出主廳時，一個略帶沙啞、卻異常柔媚的女聲在身后響起：

“這位先生，請留步。”

高志杰腳步一頓，緩緩回頭。

一個穿著墨綠色絲絨旗袍、身段婀娜的年輕女子站在他身后，手里端著一杯紅酒，笑靨如花。她容貌極美，眉眼間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風(fēng)情，卻又隱隱透著一絲銳利。

高志杰從未見過她。

“小姐有事？”他保持禮貌，心中警惕驟升。

女子走近兩步，一股馥郁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她微微仰頭看著他，眼波流轉(zhuǎn)：“如果我沒認(rèn)錯，您就是76號電訊科的高志杰先生吧？”

高志杰瞳孔微縮：“我是。請問您是？”

“我叫白蝶，”女子嫣然一笑，紅唇誘人，“一個仰慕高先生才華的……普通聽眾?！彼脑捄滢o，卻意有所指。

高志杰心中警鈴大作。白蝶？這個名字他毫無印象。是敵是友？她怎么認(rèn)出自己的？所謂的“仰慕才華”又是指什么？

“白小姐過獎了，我只是個普通技術(shù)員?！备咧窘懿粍勇暽叵虢Y(jié)束對話，“抱歉，我正要去露臺透透氣?！?

“巧了，”白蝶卻不依不饒，纖纖玉指輕輕指了指露臺方向，“我也正想去那里欣賞一下夜色。高先生，不介意一起吧？”

她的邀請看似隨意，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而且，她恰好也要去露臺！

高志杰看著眼前這個神秘出現(xiàn)的女人，又想到即將在露臺（或附近）可能發(fā)生的刺殺，背后的寒意瞬間爬滿了脊椎。

計劃，出現(xiàn)了致命的變數(shù)。

這個叫白蝶的女人，是意外？還是周云龍、或者另一方勢力，布下的另一重棋？

他還能按原計劃行動嗎？

“蜂刺”，此刻是否已經(jīng)就位？

高志杰看著白蝶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臉上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

“當(dāng)然……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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