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云龍點點頭,目光似無意地掃過他的臉,“昨晚那邊鬧得雞飛狗跳,你們在設(shè)備間,沒受驚嚇吧?”
“還好,就是一開始警鈴響嚇了一跳?!备咧窘苈冻鲂挠杏嗉碌谋砬椋昂髞砦覀兙途o守崗位,專心調(diào)試設(shè)備了。外面怎么回事,我們也不清楚,不敢多問?!?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完全是一個膽小怕事、只懂技術(shù)的職員形象。
周云龍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就好。你做得對,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該碰的別碰,不該問的別問,才能在76號活得長久?!?
這話像是關(guān)心,又像是警告。
高志杰連忙點頭:“謝謝隊長提醒,我記住了?!?
周云龍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了。高志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里琢磨著周云龍最后那個眼神,那里面似乎除了慣有的審視,還多了一絲別的、更復(fù)雜的東西。是欣賞?還是更深的懷疑?
下班后,高志杰沒有直接回公寓。他繞了幾個圈子,確認(rèn)無人跟蹤后,來到了法租界一個僻靜的死信箱地點——一座小教堂后院,某塊松動磚塊后的空隙。
他迅速將那個微縮膠卷放入預(yù)定的位置,然后像普通路人一樣,若無其事地離開。
第二天,他收到了“鄭先生”傳來的確認(rèn)信息,方式極其隱蔽——他常去買煙的那個報攤,老板在他買《申報》時,順手多找了他一張無關(guān)緊要的、印著美女廣告的彩色糖紙。這是事先約定的安全信號,代表“貨物已安全收到”。
任務(wù)完成,軍統(tǒng)這邊暫時算是過關(guān)了。
幾天后,梅機關(guān)影佐禎昭親自在76號召開了一次小范圍的會議,總結(jié)同文書院事件。李士群灰頭土臉,在會上被影佐不點名地嚴(yán)厲批評,說他“急功近利,行動魯莽,壞了帝國的大事”。李士群唯唯諾諾,頭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而負(fù)責(zé)外圍安保技術(shù)支持的周云龍小組,則受到了影佐的“勉勵”。輪到高志杰時,影佐那雙銳利的眼睛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語氣平和地用中文說:“高桑,我聽周隊長說,你那晚一直在兢兢業(yè)業(yè)地調(diào)試設(shè)備,心無旁騖。很好,技術(shù)人員就需要這種專注的精神。”
“嗨!影佐閣下過獎,這是卑職分內(nèi)之事?!备咧窘苷酒鹕?,恭敬地鞠躬回答,心里卻繃緊了一根弦。影佐的表揚,比周云龍的審視更讓他感到壓力。
散會后,高志杰正準(zhǔn)備離開,影佐卻狀似隨意地叫住了他:“高桑,請留步?!?
高志杰腳步一頓,轉(zhuǎn)身:“影佐閣下還有什么吩咐?”
影佐走到他身邊,臉上帶著一絲學(xué)者般的溫和笑意:“沒什么吩咐。只是我對無線電技術(shù)一直很感興趣,聽說高桑是這方面的專家。最近我在研究短波信號的遠程干擾,遇到一些理論上的困惑,不知高桑何時有空,我們可以探討一下?”
高志杰心中警鈴大作。影佐禎昭,這個以精明和冷酷著稱的老牌特務(wù),會真的只是對技術(shù)感興趣?這更像是一次近距離的、更高級別的觀察和試探。
他臉上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閣下謬贊了,專家不敢當(dāng)。閣下若有垂詢,卑職隨時恭候?!?
“好,那就說定了?!庇白魸M意地點點頭,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哦,對了,李桑的手下雖然無能,但對方能如此精準(zhǔn)地抓住他們制造混亂的時機,這份洞察力,也不簡單啊?!?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高志杰一眼,便帶著副官離開了。
高志杰站在原地,背后瞬間被冷汗浸濕。影佐最后這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剛剛因為任務(wù)成功而建立起的一絲安全感。
他知道,李士群這邊的麻煩暫時過去了,但來自影佐禎昭和周云龍的、更危險的目光,已經(jīng)牢牢鎖定了他。他就像走在一條越來越細的鋼絲上,兩邊都是萬丈深淵。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wěn)住。他想起“鄭先生”提供的鉑金還略有剩余,或許,該想辦法再給“蜂刺”或者“潛行者”做一次升級維護了。在這座孤島般的城市里,這些冰冷的機械造物,才是他唯一能依靠的“同伴”。
他拎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出76號那陰森的大門,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需要盡快想好下一步該怎么走,因為下一場風(fēng)暴,不知何時就會突然降臨。而周云龍站在辦公室窗口,看著高志杰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手指輕輕敲打著窗框,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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