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廖沙臉上露出明顯的失望,但也沒強求:“哦哦,好的好的,謝謝高先生!那……明朝再講,明朝再講?!彼曛?,連連道謝,然后轉(zhuǎn)身下樓了。
高志杰關(guān)上門,重新插好門閂,背靠著門板,靜靜聽了幾秒樓下的動靜,只有阿廖沙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和開門關(guān)門聲。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懷表,金屬外殼冰涼的觸感傳來。是巧合嗎?他寧愿相信是的。但在76號待久了,看誰都像是戴著面具。
他走回工作臺,掀開絨布,看著那只殘缺的“蜂鳥”,又看看手里的懷表。一種荒謬感油然而生。他能修復(fù)精密的sharen機器,卻要在這里幫一個白俄老頭修一塊可能值不了幾個錢的懷表。
他把懷表隨手放在工作臺角落,重新坐了下來。被這么一打岔,剛才那種沉浸式的維修狀態(tài)被打斷了。他定了定神,才再次拿起工具,繼續(xù)對付那根彎曲的連桿。
這一次,他更加小心。因為可用的備用連桿型號不太匹配,他需要用手工的方式,在放大鏡下,用最細的砂紙和銼刀,一點點地將它修正到合適的形狀和尺寸。這活計,比修表還要磨人。
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來,滴在臺子上,洇開一小團深色。他的眼睛因為長時間透過放大鏡聚焦,開始發(fā)酸、發(fā)脹。但他不敢停,時間不等人。誰也不知道下一次任務(wù)什么時候會來,周云龍或者影佐的試探什么時候會到?!胺澍B”必須盡快恢復(fù)戰(zhàn)斗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時鐘指向凌晨三點時,那根纖細的連桿終于被修正到可以安裝的程度。他小心翼翼地將它裝回機械腿內(nèi)部,再重新把腿安裝到“蜂鳥”的身體上。
擰上最后一顆螺絲,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憋了許久的濁氣?;顒恿艘幌陆┯菜嵬吹牟鳖i和手指,他拿起“蜂鳥”,走到房間中央空地上。
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
他集中精神,嘗試與“蜂鳥”建立鏈接。意識如同細絲般蔓延出去,與冰冷的機械核心觸碰。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幾乎不可聞的振鳴在腦海中響起?!胺澍B”腹部的指示燈閃爍了一下微弱的綠光。
鏈接成功!
高志杰心中一喜,立刻嘗試下達指令——起飛。
“蜂鳥”的翅膀開始高頻率振動,發(fā)出比蚊子飛翔大不了多少的“嗡嗡”聲,身體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地面。但只飛了不到二十公分高,就明顯地向一側(cè)傾斜,飛行軌跡極其不穩(wěn)定,像個喝醉了酒的蒼蠅。
“還是不行……”高志杰眉頭緊鎖,立刻操控它降落。
問題顯然沒完全解決??赡苁切拚倪B桿精度還是不夠,也可能是內(nèi)部的平衡系統(tǒng)在撞擊中受到了影響。這種精密的玩意兒,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涌了上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這個時代,要找到或者說制造出完全符合要求的微型精密零件,太難了。每一次損壞,都可能意味著永久性的失去。
他看著桌上那只飛不穩(wěn)的“蜂鳥”,又看了看角落里阿廖沙的那塊壞掉的懷表。
都在修修補補。他自己,這“蜂鳥”,這懷表,還有這千瘡百孔的上海灘。
他走過去,拿起那塊懷表,借著燈光,無意識地撥弄著里面卡死的齒輪。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個極其微小、用作棘輪的輔助齒輪上。這個齒輪的材質(zhì)和規(guī)格……似乎……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他猛地拿起放大鏡,仔細對比那個棘輪齒輪和“蜂鳥”腿部損壞的傳動結(jié)構(gòu)。
也許……可以改造一下?
這個想法讓他精神微微一振。他不再猶豫,立刻動手,小心翼翼地將懷表里的那個微型棘輪齒輪拆卸了下來。雖然不能直接使用,但其核心部分的材質(zhì)和工藝,遠超過這個時代普通鐘表的水平,稍作修改,或許真能替代“蜂鳥”身上一個非核心但關(guān)鍵的傳動部件……
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中,這一次,目標明確,動作也快了許多。破壞總是比重建容易,而在這廢墟之上,用東拼西湊的零件,維持著那一點微弱的、危險的火焰,就是他高志杰的宿命。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覺,已經(jīng)透出了一絲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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