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君趁著兩個男人虛與委蛇的間隙，端起酒杯，借著杯壁的反光，極其隱晦地掃過舞廳的各個角落。她知道，高志杰一定就在附近。也許他偽裝成了樂手，也許是在二樓的某個包廂，也許……他操控的某個小東西，正無聲地潛伏在暗處，注視著這里的一切。

她必須利用好這個張會長。

“張會長，”她適時地插話，語氣帶著一絲嬌憨，“您不是一直想請我聽最新的‘周璇’唱片嗎？山口先生也對上海的音樂很感興趣呢?！?

張會長受寵若驚，連忙附和：“對對對！山口先生，敝處剛到了一批最新的唱片，音質(zhì)極好！不知能否賞光……”

山口雄一微微蹙眉，他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商人并無好感，但礙于場面，也不好直接拒絕。他看了一眼林楚君，見她正笑吟吟地看著張會長，似乎對唱片很感興趣，心中的疑慮稍減了幾分——或許，她真的只是個喜歡享受、周旋于男人之間的交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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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廳二樓，一個不起眼的雜物間內(nèi)。高志杰戴著耳機，面前攤開著一個偽裝成工具箱的操控臺。屏幕上分割著幾個畫面：一個是透過微型攝像頭傳來的舞廳主視角（攝像頭隱藏在林楚君手包的一個裝飾扣里），另一個是熱成像視角（由一只潛伏在吊燈飾件上的機械甲蟲“潛影”提供），還有一個是聲音頻譜分析界面。

他聽到了林楚君與山口的全部對話，也看到了張會長的介入。

“聰明。”他低聲自語。利用一個已知的、背景清晰的追求者來沖淡山口的懷疑，同時為自己制造脫身的機會，這是目前最優(yōu)的策略。

他手指在操控臺上輕點，調(diào)整著“潛影”的位置，確保能清晰捕捉到山口的面部表情和唇語。同時，他啟動了另一只負(fù)責(zé)外圍警戒的機械蜜蜂“哨兵”，讓它盤旋在仙樂斯后門巷道的陰影中，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

耳機里傳來張會長喋喋不休的吹噓和山口偶爾敷衍的回應(yīng)。高志杰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分析著每一個音節(jié)，每一個細(xì)微的停頓。

他能感覺到，山口并未完全放棄懷疑。這場試探，遠(yuǎn)未結(jié)束。

果然，當(dāng)張會長暫時離開去安排酒水時，山口再次將目光投向林楚君，語氣看似隨意地問道：“林小姐交友廣闊，令人羨慕。不知……是否認(rèn)識一些對無線電、或者機械感興趣的朋友？”

來了，直指核心的試探！高志杰的心猛地一提。山口懷疑的，不僅僅是林楚君本人，更是她可能存在的、掌握著非常規(guī)技術(shù)的同伙！

林楚君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露出困惑的表情：“無線電？機械？山口先生，您說的是那些滴滴答答的電報機，還是工廠里轟隆隆的機器？”她輕輕掩口，笑道，“我對這些東西可是一竅不通，聽起來就頭疼。我啊，只對最新的時裝、好聽的唱片和有趣的舞會感興趣?！?

她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純粹的、追求享樂的摩登女郎，與“技術(shù)”二字徹底割裂開來。

山口凝視著她，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真?zhèn)巍?

高志杰屏住呼吸，手指懸在操控臺上方。如果山口有進一步逼迫的跡象，他必須采取行動，哪怕會暴露“夜鶯”計劃，也要確保楚君的安全。

就在這時，舞池的音樂一變，換上了一支活潑的快步舞曲。

林楚君眼睛一亮，主動向山口伸出手，笑容明媚動人，帶著不容拒絕的嬌媚：“山口先生，別總談那些無聊的事情了。這支曲子我最喜歡了，能賞臉跳支舞嗎？”

她主動發(fā)出邀請，將談話的節(jié)奏牢牢抓回自己手中。在眾目睽睽之下，面對一位女士的主動邀舞，出于禮節(jié)，山口很難拒絕。

山口雄一看著眼前這只伸過來的、白皙柔美的手，又看了看林楚君那張毫無破綻、只有期待和笑意的臉，終于，臉上露出一絲略顯僵硬的笑容，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當(dāng)然，林小姐，請?！?

兩人滑入舞池。林楚君舞步嫻熟，身姿曼妙，如同舞池中最耀眼的蝴蝶，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她巧笑倩兮，與山口周旋，每一個旋轉(zhuǎn)，每一個回眸，都完美地演繹著一個沉溺于浮華享樂的社交名媛。

高志杰透過屏幕，看著在舞池中旋轉(zhuǎn)的林楚君，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但心底那根冰冷的弦卻始終懸著。他知道，暫時的安全不代表危機解除。山口雄一就像一條潛伏的毒蛇，這次縮回了信子，下次出擊必定更加致命。

他輕輕敲擊操控臺，向林楚君發(fā)送了最后一條加密信息：

「表現(xiàn)完美。保持狀態(tài)，盡快脫身?！?

舞池中，林楚君感受到手包扣子傳來的極輕微震動，嘴角的笑容愈發(fā)燦爛，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冷靜的冰湖。

這場試煉，才剛剛開始。而她和高志杰的戰(zhàn)爭，也將在這些看不見的刀光劍影中，愈發(fā)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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