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蘇州河畔的棚戶區(qū)已經(jīng)醒了。

不是自己想醒，是餓醒了，凍醒了。阿四蜷在爛棉絮里，聽著隔壁棚子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像破風箱，一聲聲刮著人的心肝。河水的腥臭混著馬桶車的味道，無孔不入地鉆進來。

“娘個冬采，啥辰光是個頭。”他嘟囔著爬起來，裹緊那件硬得像鐵皮的棉襖，準備去碼頭碰運氣，看能不能搶到扛大包的活。走出低矮的棚戶，他望了眼霞飛路的方向，那邊還黑著，靜著，那里的老爺太太們，此刻大概還在暖和的被窩里做著好夢。

同一天空，兩個世界。

---

與此同時，霞飛路一棟高級公寓的密室內(nèi)，空氣卻緊繃得如同上弦的箭。

高志杰穿著絲質(zhì)睡袍，頭發(fā)卻一絲不茍，他面前的桌上，攤開著一張手繪的街道地圖，上面標注著幾個紅點。他耳朵上掛著一個微型耳塞，指尖在一個改裝過的、看似是高級煙盒的控制器上輕輕移動，屏幕上是“天眼”傳回的、略顯模糊但足夠清晰的俯瞰畫面。

林楚君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穿著一身墨綠色絲絨旗袍，外披一件薄呢大衣，妝容精致，仿佛剛從某個通宵達旦的舞會歸來。她手里端著一杯早已涼掉的咖啡，目光卻緊緊盯著高志杰面前的屏幕。

“一號‘天眼’就位，視野清晰?！备咧窘艿驼Z，聲音平靜無波。

屏幕上，顯示著法租界邊緣一條通往日軍海軍陸戰(zhàn)隊司令部的必經(jīng)之路——極司菲爾路。天色未明，路燈在薄霧中暈開昏黃的光圈，街道空曠，只有偶爾巡邏的日軍摩托車駛過，車燈像鬼火一樣掃過路面。

“收到。”林楚君應道，她的角色是觀察者和掩護者，確保高志杰不被任何意外干擾。

“‘工蜂’一號、二號進入待命位置?！备咧窘艿闹讣庠凇盁熀小眰?cè)面一滑。屏幕一角切換到一個低矮的視角，那是藏在路邊一棵梧桐樹茂密枝葉間的“工蜂”，它的腹部下掛載著特制的煙霧彈。

“‘兵蜂’就位?！彼智袚Q了一個畫面。另一只“兵蜂”靜靜地伏在臨街一棟西式建筑二樓突出的窗臺陰影下，它的身形比“工蜂”更顯棱角，腹部搭載的不是煙霧彈，而是特制的微型穿甲彈頭，目標——磯谷武官的座駕。

這是“蜂群”的首次協(xié)同實戰(zhàn)。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密室里的空氣幾乎凝固。只有高志杰偶爾調(diào)整頻道時，控制器發(fā)出的微弱電流聲。

“目標車輛出現(xiàn)。”高志杰的聲音陡然壓低，“黑色轎車，前后各一輛三輪摩托護衛(wèi)?！?

屏幕上，三輛車組成的車隊正從極司菲爾路另一端駛來，速度不快不慢。

林楚君放下咖啡杯，走到高志杰身后，手輕輕搭在他的椅背上，她能感覺到他背部肌肉的緊繃。

“確認目標，后排右側(cè)?！备咧窘芊糯螽嬅?，雖然看不清人臉，但根據(jù)之前情報和車輛配置，基本可以確定。

車隊越來越近，即將進入預定的伏擊圈。

高志杰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如刀。

“第一階段，‘工蜂’，動！”

命令通過“信息節(jié)點”無聲無息地發(fā)出。

藏身樹冠的“工蜂”腹部猛地打開，兩枚煙幕彈垂直落下，幾乎在觸地的瞬間，“噗——噗——”兩聲悶響，濃密的、帶著刺鼻氣味的灰白色煙霧猛然爆開，迅速彌漫，轉(zhuǎn)眼間就將長達二三十米的路段徹底籠罩！

“八嘎！怎么回事？”

“警戒！有襲擊！”

煙霧中傳來日軍護衛(wèi)驚慌失措的日語叫喊，三輪摩托急剎車的刺耳聲音，以及buqiang慌亂上膛的金屬撞擊聲。

“第二階段，‘兵蜂’，突擊！”

伏在窗臺的“兵蜂”瞬間啟動，四片透明翼翅高頻震動，發(fā)出細微的“嗡嗡”聲，如同死神的低語。它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濃密的煙霧之中！

高志杰面前的屏幕主畫面瞬間切換為“兵蜂”的前置視角，畫面因為高速和煙霧而劇烈晃動、模糊不清。但他依靠“天眼”提供的初始定位和“兵蜂”自身的感應器，死死鎖定那輛已經(jīng)停下的黑色轎車輪-->>廓。

“兵蜂”如同暗夜中的刺客，無視了那些在煙霧中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zhuǎn)、盲目開槍的護衛(wèi)，精準地撲向轎車！

“發(fā)現(xiàn)目標！鎖定！”高志杰喃喃自語，指尖在控制器的一個紅色按鈕上懸停。

“兵蜂”視角中，轎車的車窗玻璃后，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被迅速放大、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