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領(lǐng)事館的國慶招待會,是孤島上海難得的不夜盛宴。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大廳照得亮如白晝,空氣中彌漫著香檳、香水與雪茄的混合氣息。西裝革履的紳士與珠光寶氣的名媛穿梭往來,衣香鬢影,笑語喧嘩,仿佛外面的戰(zhàn)爭、饑餓與死亡只是另一個遙遠世界的故事。
林楚君一襲寶藍色絲絨旗袍,頸間一串瑩潤的珍珠項鏈,襯得她肌膚勝雪,顧盼生輝。她挽著高志杰的手臂,巧笑倩兮,周旋于各國領(lǐng)事、商界巨賈與日偽高官之間,游刃有余。高志杰則是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疏離與慵懶,扮演著那位只對技術(shù)和享樂感興趣的“高公子”。
“高先生,林小姐,真是郎才女貌,羨煞旁人啊?!币粋€肥胖的日本商社代表松本端著酒杯湊過來,目光黏在林楚君身上。
“松本先生過獎了。”高志杰舉杯示意,笑容淺淡,另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卻正輕輕摩挲著一個火柴盒大小的控制器。一只偽裝成普通飛蛾的“信息節(jié)點”正悄無聲息地棲息在枝形燈架的水晶墜飾上,將它“聽”到的一切,通過加密振動傳遞到高志杰隱藏在手表里的接收器。
“林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松本湊近些,壓低了聲音,帶著酒氣,“比我們橫濱的櫻花還要嬌艷?!?
林楚君掩口輕笑,眼波流轉(zhuǎn):“松本先生真會說話。聽說您的商社最近生意興隆,連軍方的一些物資采購都經(jīng)您的手呢?!?
“哈哈,小生意,小生意。”松本嘴上謙虛,臉上卻滿是得色,“全靠朋友們關(guān)照。尤其是小林信一先生,他的‘電波圍城’計劃一旦全面鋪開,需要采購的設(shè)備可是天文數(shù)字……”他意識到失,立刻打了個哈哈,“不過這些都是機密,機密?!?
高志杰眼神微動,控制器上某個按鍵被輕輕觸發(fā)。那只“飛蛾”調(diào)整了方向,復(fù)眼更精準(zhǔn)地對準(zhǔn)了松本不斷開合的嘴唇。
“電波圍城?”林楚君適時地表現(xiàn)出恰到好處的好奇,“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是要把我們上海用無線電波保護起來嗎?”
“林小姐真是冰雪聰明!”松本被恭維得心花怒放,“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小林先生打算在上海各處建立更多的信號監(jiān)測站,形成一張大網(wǎng),嘿嘿,到時候……”他做了個收緊的手勢,“任何不該存在的電波信號,都逃不過我們的監(jiān)控。那些地下的老鼠,無所遁形!”
就在這時,舞曲響起。
“失陪一下,松本先生,我邀請楚君跳支舞。”高志杰彬彬有禮地打斷,順勢將林楚君帶入了舞池。
“聽到了?”在悠揚的樂曲聲中,林楚君貼近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
“嗯,‘電波圍城’,大手筆。”高志杰攬著她的腰,步伐流暢,目光卻銳利地掃過舞池邊緣。他看到嚴(yán)敬禹正與一個穿著和服的老者低聲交談,隨即,嚴(yán)敬禹也走向了松本。
“看來,我們的嚴(yán)副處長,也有點坐不住了。”林楚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他的zousi生意,依賴的就是隱秘的通信渠道和運輸線路。小林的網(wǎng)鋪得越大,他的風(fēng)險就越高。”高志杰低語,“楚君,想辦法聽聽嚴(yán)敬禹和松本說什么。我去露臺‘透透氣’,放只‘小家伙’過去?!?
一個優(yōu)雅的旋轉(zhuǎn),高志杰松開手,對林楚君歉然一笑:“抱歉,有點悶,我去露臺抽支煙?!?
林楚君會意,看著他走向通往花園的露臺,自己則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亂的鬢發(fā),裊裊婷婷地朝著嚴(yán)敬禹和松本的方向走去。
露臺上,夜風(fēng)微涼,稍稍吹散了舞廳里的靡靡之氣。高志杰靠在欄桿上,點燃一支煙,目光似乎落在遠處黑黢黢的江面上。但在他指尖,控制器微調(diào),一只比蚊子略大、通體漆黑的機械昆蟲“潛影”,從他西服翻領(lǐng)的背面悄然滑出,借著夜色,無聲無息地貼著墻壁飛向舞廳那個敞開的窗口,目標(biāo)直指正在角落密談的嚴(yán)敬禹和松本。
舞廳內(nèi),林楚君端著一杯香檳,看似無意地走近。
“嚴(yán)處長,松本先生,在聊什么這么開心?”
嚴(yán)敬禹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隨即笑道:“是林小姐啊,沒什么,和松本先生聊聊風(fēng)月而已?!彼掍h一轉(zhuǎn),“倒是林小姐,和高工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什么時候請我們喝喜酒?。俊?
林楚君臉上飛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紅暈:“嚴(yán)處長就會取笑人?!彼抗廪D(zhuǎn)向松本,帶著些許擔(dān)憂,“松本先生,我剛才聽您說什么‘電波圍城’,聽起來好厲害。以后會不會連我們聽個廣播、打個電話都要被監(jiān)控了呀?那多不方便?!?
松本-->>趕緊擺手:“林小姐放心,針對的是非法信號,不會影響諸位的正常生活?!彼戳艘谎蹏?yán)敬禹,意有所指,“當(dāng)然,有些特殊的商業(yè)通信,可能也需要……更加規(guī)范?!?
嚴(yán)敬禹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規(guī)范是好事,就怕規(guī)矩定得太死,把路都堵死了,大家都沒飯吃。松本先生,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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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臺上,高志杰的耳機里(偽裝成助聽器)清晰地傳來三人的對話,同時,“潛影”傳回的微光影像也顯示著嚴(yán)敬禹微微蹙起的眉頭。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彼杀敬蛑鴪A場,“只要……呵呵,總能有變通的辦法。小林先生那邊,也需要各界的支持不是嗎?”他搓了搓手指,暗示意味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