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咔嚓!??!”
巨大的撞擊聲、金屬撕裂聲、玻璃粉碎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在寂靜的夜空中傳出老遠。一節(jié)節(jié)車廂在巨大的慣性下互相擠壓、碰撞、摞在一起,有的甚至直接斷裂,里面的貨物(那些被掠奪的文物箱、礦石樣本)被拋灑出來,散落一地。更可怕的是,裝載燃料的車廂發(fā)生了猛烈的baozha,一團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瞬間點燃了周圍的雜草和碎裂的木質(zhì)構(gòu)件,將這片區(qū)域映照得如同白晝。
烈焰熊熊,濃煙滾滾,原本威風(fēng)凜凜的“櫻花號”,此刻已化作一片扭曲的、燃燒的鋼鐵墳場。
……
廢棄磚窯內(nèi),高志杰面前的屏幕上,代表“櫻花號”的光點停滯在彎道處,并且迅速暗淡下去。“天眼”傳回的最后畫面,是那觸目驚心的baozha火光和支離破碎的車體。
他面無表情地切斷了所有與控制箱的連接,迅速開始收拾設(shè)備。動作快而不亂,每一個步驟都如同演練過無數(shù)次。
耳機里一片靜默,這是與林楚君約定的安全信號。
他脫下身上的深色工裝,露出里面熨帖的西裝,將控制箱合攏,放入一個準(zhǔn)備好的普通行李箱中,又用幾件舊衣服蓋住。最后,他抓起一把地上的塵土,隨意抹在臉上和手上,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趕夜路沾了灰的落魄職員。
做完這一切,他才輕輕對麥克風(fēng)說了一句,仿佛自自語,又像是給遠方的戰(zhàn)友報平安:
“收工了?!?
……
幾乎在同一時間,上海法租界,一棟豪華公寓內(nèi)。
林楚君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的留聲機還在悠悠地唱著“……海島冰輪初轉(zhuǎn)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她端著一杯紅酒,卻沒有喝,目光似乎落在窗外遙遠的夜空。
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她等鈴聲響了三次,才不慌不忙地拿起聽筒,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慵懶和不耐煩:“喂?哪位呀?”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驚惶失措的聲音,是她的一個“閨蜜”,丈夫在日軍報道部任職:“楚君!出大事了!我剛聽我家那位打電話回來,說……說皇軍的‘櫻花號’專列在外面出軌baozha了!我的天老爺呀,聽說死了好多人,車上的東西全完了!現(xiàn)在上面都炸開鍋了!”
林楚君適時地發(fā)出一聲恰到好處的驚呼:“???!真的假的?哪能會有這種事體!太嚇人了吧!是車子自己出毛病了?”
“誰知道呢!聽說現(xiàn)場邪門得很,一點襲擊的跡象都沒有,就好像……就好像見了鬼一樣!”
“哎喲,勿要嚇我呀!這種話不好亂講的。”林楚君拍了拍胸口,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害怕,“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講了,聽得我汗毛凜凜的。謝謝儂告訴我哦,改天請你喝咖啡壓壓驚?!?
掛斷電話,房間內(nèi)重新只剩下《貴妃醉酒》婉轉(zhuǎn)的唱腔。
林楚君臉上的驚惶和慵懶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冷靜。她走到窗邊,望向baozha可能發(fā)生的方向,雖然什么也看不到。
她舉起酒杯,對著那片夜空,微微示意,然后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
“敬,脫軌的巨龍?!?
窗外,大上海的霓虹依舊閃爍,舞廳的爵士樂隱約可聞。這個夜晚,對許多人來說,不過是又一個尋常的、紙醉金迷的夜。
但對另一些人,對那列燃燒的列車邊的幸存日軍,對暴跳如雷的特高課,對隱藏在暗處的“幽靈”和他的戰(zhàn)友,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一個被血色和火焰烙印的夜晚。
蜂群之威,初現(xiàn)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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