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敬禹打-->>了個哈哈,圓場道:“士群兄,你喝多了。志杰是自己人,怎么可能?”
李士群卻擺了擺手,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帶著一股酒氣和推心置腹的架勢:“志杰,你別多想。我不是懷疑你。我是說……這七十六號,人多眼雜,保不齊就有哪個吃里扒外的家伙!”
他用力拍了拍高志杰的肩膀,力道不?。骸拔椰F(xiàn)在啊,就信你和嚴老這樣的!有本事,又不拉幫結(jié)派!那個小林信一,還有行動隊那幾個王八蛋,整天就知道爭權(quán)奪利,撈好處!靠他們?靠不?。 ?
高志杰做出受寵若驚又有些不安的樣子:“李主任,您太抬舉我了。我就是個搞技術(shù)的,能把分內(nèi)事做好,不給您添亂就心滿意足了?!?
“技術(shù)!對!就是技術(shù)!”李士群眼睛一亮,又給自己倒?jié)M酒,“這年頭,什么主義,什么忠誠,都是虛的!手里有真家伙,有別人沒有的本事,那才是硬道理!”
他湊得更近,酒氣幾乎噴到高志杰臉上:“志杰,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池中之物。跟著我干,好好干!只要我們聯(lián)手,牢牢把技術(shù)抓在手里,在這上海灘,何懼他小林信一?何懼他什么狗屁‘幽靈’?”
高志杰的心跳漸漸平復,他明白了。這不是攤牌,而是更深的拉攏和捆綁。李士群感受到了來自小林和“幽靈”的雙重壓力,急需一個真正有能力且“看似”可控的技術(shù)核心來穩(wěn)住基本盤。他高志杰,這個“醉心技術(shù)”、沒有根基、又剛剛立下“功勞”的年輕人,成了他眼中合適的投資對象。
“主任……”高志杰臉上適時的露出一絲激動和“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慨,端起酒杯,“承蒙您看得起!我高志杰別的不敢說,在技術(shù)上,一定竭盡全力,為您分憂!”
“好!好!”李士群滿意地大笑,與他用力碰杯。
嚴敬禹也笑著舉杯,眼神在高志杰和李士群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意味深長。
接下來的氣氛更加“融洽”,李士群似乎真的放下了心防,說了不少七十六號內(nèi)部的齷齪事和對日本人的不滿,語間甚至暗示,只要手里有力量,未來未必沒有其他出路。
高志杰全程扮演著一個被信任和重用的“自己人”,適時附和,偶爾提出一些“技術(shù)性”的建議,比如加強內(nèi)部通訊加密,升級監(jiān)聽設(shè)備頻率等等,聽起來都是在為李士群鞏固權(quán)力出謀劃策。
宴席散場時,李士群已經(jīng)有些腳步虛浮。他拉著高志杰的手,又重復了一遍:“志杰,記住我的話,你我聯(lián)手,何懼他人?”
“主任放心,我明白?!备咧窘芊鲋Z氣誠懇。
看著李士群被手下扶上車離開,高志杰臉上的笑容瞬間冷卻,如同被寒風吹滅的燭火。
嚴敬禹站在他身邊,慢悠悠地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才緩緩道:“李主任,這是真急了?!?
高志杰沒接話,只是看著遠處閃爍的霓虹。
嚴敬禹吐了個煙圈,像是自自語,又像是說給高志杰聽:“急了好啊……人一急,就容易出錯,也……更容易依賴身邊的人?!?
高志杰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夜色中,嚴敬禹的臉在煙霧后模糊不清。
“走吧,嚴老,我送您回去?!备咧窘芾_自己的車門。
車上,兩人一路無話。直到快到嚴敬禹住所時,嚴敬禹才仿佛不經(jīng)意地提了一句:“對了,志杰,過兩天日本人在華懋飯店有個舞會,規(guī)模不小,聽說影佐禎昭可能會露面。李主任那邊,應該會收到請柬。你如今身份不同了,這種場合,或許該去見識見識?!?
高志杰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面色如常:“謝謝嚴老提點,看李主任安排吧。”
將嚴敬禹送到家,高志杰沒有立刻離開。他坐在車里,點燃一支煙,卻沒有吸,只是任由它在指間緩緩燃燒。
李士群的“真心話”,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是酒后吐真,還是精心設(shè)計的又一次試探?嚴敬禹的提醒,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華懋飯店……影佐禎昭……
他掐滅了煙頭,發(fā)動汽車,融入上海的夜色中。前方的路,似乎越來越清晰,卻也布滿了更多看不見的陷阱。他摸了摸西裝內(nèi)袋,那里冰冷堅硬,不是機械昆蟲,而是李士群剛才“特意”送給他防身的一把勃朗寧shouqiang。
信任?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在這魔窟里,唯有力量和偽裝,才是活下去的唯一依靠。而即將到來的華懋飯店舞會,或許就是他檢驗這股力量,并將偽裝演繹到極致的下一個舞臺。狩獵的網(wǎng),正在悄然撒下,而他,既是獵手,也可能成為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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