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淼淼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他身形單薄如紙,寬大的紅色袍子松松垮垮地掛在肩上,露出的手腕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
那張臉漂亮得近乎妖異,卻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蒼白。
她忍不住問道:“阿硯,你怎么死的?”
阿硯眼睫低垂,漆黑的眸子像兩潭死水,毫無波瀾。他輕聲道:“挖骨而死?!?
“嘶——”沈淼淼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脊背發(fā)寒。
她見過無數(shù)慘死的之人,可這樣殘忍的死法,還是讓她心頭一顫。
她忍不住咬牙罵道:“是哪個chusheng干的?對一個半大孩子下這種毒手!”
阿硯神色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弱是原罪,我就該死?!?
鈺錚錚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發(fā)頂。
少年的頭發(fā)冰涼柔軟,像一匹上好的綢緞。
她柔聲道:“阿硯小朋友,你不該死,該死的是那些似人非人的鬼東西?!?
阿硯緩緩抬眸,漆黑的瞳孔直直望進鈺錚錚的眼睛。
那目光太過純粹,純粹得讓人心頭發(fā)顫。
“跟姐姐走,姐姐送你一程?!扁曞P錚朝他伸出手。
阿硯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黃泉路上的陰風(fēng)卷起他寬大的衣袖,露出腕間一串紫珍珠。
鈺錚錚不由分說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走吧?!?
少年的手冷得像塊冰,怎么捂都捂不熱。
鈺錚錚卻握得更緊了些,牽著他踏上黃泉路。
路兩旁開滿了血紅的彼岸花,花叢中隱約可見殘缺的鬼影在痛苦掙扎。
阿硯目不斜視地走著,忽然輕聲問道:“為什么幫我?”
“因為你值得。”鈺錚錚頭也不回地說,“活著沒遇到好人,死了總該遇到一個。”
阿硯的腳步微微一頓。
沈淼淼在一旁笑道:“阿硯,跟著我們走,保證讓你舒舒服服地投胎。下輩子投個好人家,氣死那些害你的王八蛋?!?
阿硯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任由鈺錚錚牽著他,一步步走向黃泉深處。
陰風(fēng)嗚咽,仿佛無數(shù)冤魂在哭泣。
但此刻,少年冰冷的指尖,似乎終于有了一絲溫度。
黃泉路很長,長得仿佛沒有盡頭?;异F彌漫間,無數(shù)亡魂踽踽獨行,每一步都踏在虛無與永恒的邊界上。
可若有心同行,這段路卻又顯得那樣短暫。
仿佛才剛握住那只冰涼的手,遠處的奈何橋就已經(jīng)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路的兩旁,血一般的彼岸花灼灼盛開。那紅艷得刺目,像是誰把心頭血都潑灑在了這黃泉道上,一叢叢、一簇簇,綿延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火照之路。
詭異的是,這些花永遠只有猩紅的花瓣在風(fēng)中搖曳,底下卻不見半片綠葉相襯。
沈淼淼忽然停下腳步。她蹲下身,指尖虛虛拂過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那花瓣薄如蟬翼,在她觸碰的瞬間微微顫動,竟?jié)B出幾滴血珠般的露水。
“據(jù)說這花,花與葉永生永世不得相見?!彼穆曇艉茌p,卻讓周遭游蕩的鬼影都頓了頓,“花開時葉已枯,葉茂時花已謝。明明是同根而生,卻連一刻相守的緣分都沒有。”
少年安靜地站在鈺錚錚身側(cè),目光落在那些妖異的花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