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站在鈺錚錚的身側(cè),頭顱微仰,目光如同被冰冷的磁石吸附,死死鎖在那幅占據(jù)整面墻壁、散發(fā)著無形威壓的巨幅神像之上。
畫像中,那白發(fā)紫眸、羽翼遮天的存在,那雙穿透靈魂、凝固永恒的漠然紫金色瞳孔,像一道劈開混沌的寒光,驟然刺入他空茫的記憶之海。
并非完整的回溯,只是一個碎片,一個帶著刺骨寒意、足以凍結(jié)時空的片段,猛地炸開。
那景象,比眼前這幅被精心描繪的神顏,更加原始浩瀚,更加冰冷徹骨。
記憶中,祂并非立于凡塵,而是屹立于一棵貫穿混沌、支撐寰宇雛形的巨樹之巔。
根系深扎冥土,枝椏刺破蒼穹。
三對龐大到遮蔽初生日月、流淌著開天辟地第一縷純粹光華的羽翼在祂身后完全舒展。
那不是溫柔的伸展,是宣告絕對存在的神之權(quán)柄,翼展所及,光與暗被強行撕裂、定義,祂即是那分割鴻蒙、厘定秩序的具象晨昏線。
祂的雙臂自然向兩側(cè)張開,并非擁抱,而是在丈量虛空、錨定法則。
僅僅是祂站在那里,無形的神威便如星海傾瀉,令腳下翻涌的混沌之海瞬間溫順匍匐,令頭頂狂暴的原始蒼穹屏息凝神。
天地萬物,連同初生的法則絲線,都在那無上的意志面前,低下了無形的頭顱。
祂是流動的星河本身,周身環(huán)繞著生滅運行的宇宙塵埃之光;祂更是令所有凡俗修辭都蒼白失語的人間月。不,是懸于宇宙源頭、冰冷度量萬古的無情之月。
就在這足以碾碎凡人神魂的記憶碎片沖擊阿硯腦海的瞬間——
咚!咚!咚!
一種猛烈到近乎狂暴的搏動,毫無預(yù)兆地從他胸腔深處炸開。
那不是幻覺,是清晰得如同擂鼓的重擊,每一次跳動都帶著要將肋骨撞碎的蠻力,每一次收縮都洶涌著滾燙到足以灼傷靈魂的巖漿。
阿硯猛地按住心口,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弓起,指節(jié)因用力而慘白。
這感覺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到刻骨銘心。
矛盾撕裂著他。
他是分身。
一個被本體剝離出來、承載著部分情感與任務(w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