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漸歇，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鐘離子期踏著月光歸來，濕漉漉的黑發(fā)隨意披散，水珠順著頸項(xiàng)滑入衣襟。

他敏銳地察覺到杏樹上那道灼灼的視線，抬眼便對上涂山九卿警惕的紫眸。

再順著那道目光的盡頭望去，正是青衣靜謐的窗扉。

這狐貍……又在盤算什么鬼心思？鐘離子期眉峰幾不可察地一蹙，隨即歸于漠然。

懶得理他。

他收回目光，徑直走向自己的小屋，關(guān)門，打坐，將外界的一切紛擾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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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沉，萬籟俱寂。

杏樹枝頭的涂山九卿瞪著那雙亮得驚人的紫眸，直到月上中天。

煩躁感非但未消，反而如同藤蔓般纏繞收緊，攪得他心煩意亂，毫無睡意。

掙扎在夜色中無聲地發(fā)酵。

最終，一個帶著巨大羞恥感的念頭壓倒了所有理智：“就……就睡在床尾……總行了吧？”

仿佛這樣就能守住最后一點(diǎn)可憐的尊嚴(yán)。

念頭一起，行動便如鬼魅。

雪白的身影輕盈如一片落葉，悄無聲息地從敞開的窗口滑入青衣的房間。

清冷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他小小的影子。

他謹(jǐn)慎地環(huán)顧，很快鎖定了床榻的最末端，一個足夠“安全”的地盤。

他蜷縮起來，將自己團(tuán)成一團(tuán)毛球。

然而，床尾的涼意和被角外的疏離感，瞬間擊潰了那點(diǎn)自我安慰。

青衣身上若有若無的、令人安心的氣息絲絲縷縷飄來，像無形的鉤子。

他不安地在原地蠕動了片刻，終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挪動爪子，悄無聲息地貼上了青衣蓋著薄被的小腿外側(cè)。

溫?zé)岬捏w溫隔著布料傳來，讓他滿足地發(fā)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但這份滿足并未持續(xù)太久。

他很快又不滿足于僅僅挨著小腿。

那纖細(xì)的脖頸，那伴隨著平穩(wěn)呼吸微微起伏的曲線，仿佛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再次開始了緩慢的、蠶食般的移動，屏住呼吸，一點(diǎn)點(diǎn)、一寸寸，終于將自己挪到了青衣的枕畔，緊挨著她溫?zé)岬念i窩。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時柔和的暖風(fēng)拂過耳尖。

可即使占據(jù)了這“咽喉要地”，心緒依舊翻騰如沸水。

床鋪仿佛變成了針氈，無論哪個位置都無法平息那份隱秘的焦渴。

他在枕邊輾轉(zhuǎn)反側(cè)，柔軟的床鋪發(fā)出細(xì)微的窸窣聲。

最終，在破曉前最濃重的黑暗里，涂山九卿像是被無形的磁石牽引，磨磨蹭蹭地、帶著赴死般的悲壯，徹底放棄了抵抗。

他整個身子沉了下去，精準(zhǔn)地將自己嵌入了那個最熟悉、最眷戀的懷抱深處，青衣的手臂與腰身形成的溫暖港灣里。

他將腦袋深深埋進(jìn)青衣柔軟溫?zé)岬念i窩，鼻尖貪婪地汲取著那獨(dú)一無二的、混合著草木清露與陽光氣息的溫柔體香。

窗外，天邊已悄然透出第一縷極淡的魚肚白。

他疲憊地閉上眼，身體徹底放松下來，如同融化的冰雪沉入大地懷抱。

不過幾個呼吸間，細(xì)小的、規(guī)律的鼾聲便輕柔地響起。

沉入夢鄉(xiāng)前，最后一個混沌的意識如羽毛般飄落：

完了……這習(xí)慣，怕是改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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