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野揚眉一笑,朗聲道:“我是子桑照野,這可是我漂亮媳婦九方堇——你們二位,怎么稱呼?”
涂山九卿頷首,聲音清越:“涂山九卿?!?
鐘離子期緊隨其后,簡潔回應:“鐘離子期。”
三人互通姓名后,照野俯身端起酒壺,指尖穩(wěn)穩(wěn)傾斜,琥珀色的酒液涓涓流入眾人杯中。
他繞場一圈倒畢,回到原位,輕巧地為自己斟滿,隨即高舉酒杯。
杯中酒光搖曳,映著他眼底的熱忱:“今日你們能來見證我的婚禮,這份情誼寶貴,我敬你們一杯!”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喉結(jié)滾動間,杯中已空。
他已非昔年一杯倒的青澀少年,而今酒量見長,意氣風發(fā)。
只是心頭微憾:若見證他與堇姐姐在一起的謝裴二人在場,定要痛痛快快對飲一番。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觥籌交錯間,照野已與涂山九卿、鐘離子期二人頗為投契。
席終人未散,涂山九卿帶著幾分探究與熱切,向照野討教道:“不知照野兄是如何贏得九姑娘芳心的?”
他一雙眼眸亮得驚人,那神色,分明是存了心要借鑒這位前輩的“追妻”良方。
照野是何等眼力,瞧他那副虛心求教的模樣,心中便已了然。這等傾囊相授的好事,他自然樂得點撥。
當下清了清嗓,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將自己當年如何對堇姐姐一見鐘情、窮追不舍、攻心為上的“光輝事跡”細細道來。
鐘離子期雖未語,卻也端坐一旁,聽得專注,眼神偶爾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思。
待照野一番長篇大論終于落下尾聲,聲音略有些沙啞之際,九方堇便適時地端了一杯溫熱的清水遞到他唇邊。
照野極其自然地微微低頭,就著九方堇的手,緩緩啜飲了幾口。
清冽的水潤過喉嚨,他抬起頭,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妻子臉上,嘴角不由自主地咧開一個近乎傻氣的、帶著濃重滿足感的笑容,那笑意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飲罷水,他這才轉(zhuǎn)向涂山九卿與鐘離子期,帶著幾分傳授完秘籍的得意,挑眉問道:“如何?可都聽明白了?”
話音剛落,他那帶著促狹意味的眼神,便如同掠過水面的飛鳥般,極其短暫卻又無比清晰地、朝著默坐一旁的青衣方向,斜斜地、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瞬。
涂山九卿與鐘離子期二人默默對視一眼,心中已將那洋洋灑灑的“經(jīng)驗之談”歸結(jié)為八字真:放下臉面,死纏爛打,假以時日,自能生情。
然而這些尚在其次,最令他們心頭震動、甚至有些難以置信的是——眼前這位看似灑脫不羈的照野,竟曾親手捻動銀針,月下織就鮫綃軟紗,一針一線,細細密密地繡出了新嫁娘的火紅嫁衣。
指尖捻著細如發(fā)絲的金線,穿過銀針,再刺入那片柔軟的紅。
為心愛之人繡嫁衣…他心底默念,針尖仿佛不是落在錦緞,而是刺在自己心口。
照野每一針一線,都纏繞著滾燙的誓,命都是她的,江山都是她的,他這個人,自然也是她的。
那針腳密密匝匝,將洶涌的情意與至高的權柄一同縫入這方寸之間,針針見血,線線入骨。
他垂眸,心底那份濃得化不開的艷羨幾乎要溢出來。
何時…他也能這般,堂堂正正地將滿腔柔情傾注于一方嫁衣之上,不必遮掩,光明正大的陪在她身邊,
或許,真該先把那丟失的皇位奪回來?
冰冷的權柄與潑天的富貴,終究是這世間最沉重、也最閃耀的嫁妝。
鐘離子期兩袖空空,孑然一身。他并非沒有力量去攫取,羽族盤踞的豐饒之地近在咫尺。
只是…那念頭剛起,羽翼劃過長空的暗影、冰冷鄙夷的注視、還有幼時在羽族領地角落里瑟縮時啃噬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