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撫過嫁衣上細密如織、流光溢彩的針腳,涂山九卿唇邊終于漾開一抹千年夙愿得償?shù)臏\笑。
就在最后一針落定的瞬間,所有人的那張鎏金請柬仿佛呼應(yīng)般,悄然浮現(xiàn)出清晰的字跡。
三日后,妖皇涂山九卿與鈺錚錚大婚之期。
千年光陰,盡數(shù)凝于這一襲華裳。
絲線在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每一處繁復(fù)的紋樣都承載著無聲的歲月。
妖皇宮內(nèi)早已張燈結(jié)彩,喜慶的紅綢蜿蜒如河。
沈淼淼幾個被“抓了壯丁”,正苦著臉懸掛精巧的琉璃宮燈,空氣中彌漫著清甜的靈果香氣與新鮮花泥的味道。
最忙的當(dāng)屬胖公公,他那圓潤的身影在廊廡殿宇間穿梭不停,像只被無形鞭子抽打的陀螺,額角沁著細汗,懷中抱著堆得搖搖欲墜的朱漆托盤,上面是各色珍奇器物與金箔剪成的喜字,忙得真真是腳不沾地。
三晝夜,不過指間流沙。
萬仞劍宗內(nèi),風(fēng)無痕捋了捋袍袖,滿臉寫著“精打細算”。
自家徒弟在妖界白吃白喝,他這做師尊的,自然得帶上一溜串眼巴巴的師侄,去妖皇的婚宴上“蹭”頓好的。
法力涌動,他正待撕裂虛空,直通妖界喜宴。
驟然間,周遭的空氣仿佛凝滯凍結(jié)。
一道身影,裹挾著山巔積雪般的清寒,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前,擋住了去路。
正是謝錦潯。
風(fēng)無痕心頭一跳,抬眼望去。
來人正是謝錦潯,萬仞劍宗至高無上的歸墟劍尊。
他并非破空而至,更像是從凝結(jié)的夜色中析出,無聲無息,卻帶來一股浸透骨髓的寒意。
周遭躍動的空間漣漪仿佛被瞬間凍住,連喧囂的風(fēng)都噤了聲。
他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霜白衣袍,但那衣料并非凡品,細看之下流轉(zhuǎn)著極淡的、仿佛千年玄冰內(nèi)部折射出的冷光,衣袂垂落,線條冷硬如峭壁斷崖,不見一絲褶皺。
墨玉般的長發(fā)僅用一根素銀簪松松挽住大半,幾縷碎發(fā)垂在額前,襯得那張臉愈發(fā)清俊,也愈發(fā)冷寂。
他的膚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仿佛久不見天日,薄唇緊抿成一條沒有任何弧度的線。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那雙點漆似的眸子,深邃得如同歸墟之淵,倒映著虛空裂隙幽藍的微光,卻吸納了所有的暖意。
里面沒有憤怒,沒有急切,甚至沒有常見的冰冷,只有一片曠古的沉寂,仿佛萬載寒潭凍結(jié)的湖心。
目光掃過之處,連風(fēng)無痕這等修為,都覺神魂微微一凜,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身上沒有任何多余的佩飾,唯有一柄樣式極其古樸的長劍背負身后。
劍鞘是深沉的玄色,沒有任何花紋,像一段凝固的暗夜,與他的白衣形成極致而冰冷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