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之上,青衣懷抱著難得在安全氣息中沉入酣眠的小崽崽,姿態(tài)淡漠,卻如山岳般壓在整個城主府上空。
男孩靜立一側,宛如沉默的影子。
青衣的聲音并不高昂,卻如同冰冷的冰錐,清晰而穩(wěn)定地刺透了府邸內每一寸混亂的空氣,響徹每一個角落:
“罪首伏誅,爾等即刻至主廳聽命。違令者,殺無赦!潛逃者,殺無赦!”
這蘊含著鐵血意志的命令,瞬間鉆入每一個生靈耳中:
正偷偷摸摸揀選財寶、意圖溜之大吉的仆役婢女;肢體殘缺、血污滿身的護衛(wèi)隊員;驚惶失色的城主夫人與城主那十幾房花容失色的小妾;幾個茫然無措的城主子嗣;以及那數(shù)百個蜷縮在府邸最陰暗角落、早已被絕望浸透、干著最臟最累活計、飽受欺凌的混血種們。
那些重傷的護衛(wèi),可是親眼見證過青衣雷霆手段的。
恐懼如同實質的鞭子抽打著他們的神經(jīng)。
哪怕雙腿齊斷,他們也用僅存的臂膀扒拉著冰冷的地磚,一寸寸、嘶啞地喘息著向前挪動,爬,也要爬過去,誰敢遲疑,頃刻便是死路一條。
一個不信邪的下人,嘴角扯出個不屑的弧度,低聲嗤罵:“管得真寬……”
他手腳麻利地裹了幾件值錢的玩意兒,旁若無人地大步邁向洞開的府門。
然而,就在他腳尖堪堪觸及門檻外那片看似自由的空地時,毫無征兆地,一股無形的力量轟然壓下。
“噗嗤——”
并非巨響,而是一聲令人頭皮炸裂的悶響。
那魔的身子連帶著懷中的財寶,瞬間被擠壓、碾磨,化作一團猩紅粘稠、混雜著骨渣碎末的血霧齏粉。
一陣妖異的旋風卷起那團齏粉,猛地倒灌回門內,劈頭蓋臉地糊在了緊隨其后、同樣挾著搶掠所得、正做著逍遙美夢的幾個小魔臉上。
熱乎乎的腥氣鉆進鼻腔,粘膩的碎末糊住了眼睛。
他們呆立當場,臉上的貪婪瞬間被無邊的驚恐撕碎,牙齒咯咯打顫:
“娘…娘的!這…這是啥死法?!”
目睹這驚悚駭人的一幕,原本就躺在門邊茍延殘喘的護衛(wèi)們嚇得魂飛魄散。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們喉嚨里發(fā)出不成調的嗚咽,更加拼命地、手腳并用地向主廳方向爬去,爬不動,就蜷縮起身體,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翻滾過去。
正涌向各個出口、意圖逃離這恐怖之地的魔們,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僵住了腳步。
望著那尚未散盡的血色塵埃,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
能輕易捏死城主的存在,碾碎他們,不比碾死一只螻蟻更難。
短暫的死寂后,是更洶涌的、掉頭向內奔逃的浪潮。
那些早已被奴役得麻木、思維幾乎凝固的混血種們,反倒是第一批抵達主廳的存在。
他們瑟縮著,擠在最邊緣的陰影里,眼神空洞地望著主位上那道身影。
不知前路如何,但無論怎樣,結局都一樣吧?
鐐銬早已鑄在血脈里,無論走到何處,他們注定只能沉淪于煉獄。麻木之下,連恐懼都顯得遲鈍。
緊接著,更多的魔如同被無形的繩索驅趕著,從府邸的四面八方涌向主廳。
大門、東門、北門、南門、后門……
每一處出口,都上演著同樣的血腥懲戒,企圖從那里溜走的,都已化為地上那灘灘無聲的警示。
即便是身份相對尊貴的小妾,也有幾個在試圖越界時,步了后塵,香消玉殞。
其中,后門殞命的魔最多。
仆役和低等魔大多聚居在后門附近,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們如潮水般涌向那扇看似生機的窄門。
結果,只是一瞬間——
噗!噗!噗!噗!……
沉悶的、連綿不絕的碾壓聲如同地獄的鼓點。
一百多條生命,連同他們懷揣的、對自由的最后一絲幻想,在頃刻間被無形巨力碾爆,化作一片彌漫開來的、令人作嘔的血色煙塵。
太可怕了……
這哪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