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的魔族,直到那山岳般沉重的威壓徹底消散后許久,才敢小心翼翼地動了動僵硬的身軀,一個接一個,帶著劫后余生的恐懼,從冰冷的石板地上艱難地爬起。
哦一西……這娘們下手也太狠了吧,還活著的魔物們心中無不倒抽涼氣。
炎城內(nèi)所有心懷異志、覬覦城主之位的高階魔族,此刻已盡數(shù)伏誅。
那些曾叫囂著“豈容人族女子騎在頭上”,妄圖自立為王的家伙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日竟成了他們最后的時光。
他們的死,對其他魔族而,不過是“運氣太差”的一聲唏噓。
在冷酷的魔性里,本就沒有所謂的同情心。
死了便死了,早死早超生。
此刻,幸存者們只感到徹骨的寒意與無邊的心疼——為自己。
一個人族女子成了城主,一個擁有渡劫巔峰恐怖修為的女子,一個甫一上任就頒布了鐵律的女子,而這條鐵律,竟然是保護那些他們向來視如草芥的混血zazhong的。
打?不過是自尋死路。
凄慘的現(xiàn)實擺在眼前,他們只能將滿腔的不甘與怨毒硬生生咽回肚里,含著屈辱的眼淚,去遵循那冰冷的新律法。
“嚎什么嚎!快!先塞顆丹把命吊?。 ?
不知哪個角落率先響起一聲尖銳的嘶吼,帶著不容置疑的驚惶,“他要是咽了氣,按律法,咱們這幫前任主人一個都別想活!都得死透!”
死亡的陰影瞬間驅(qū)散了麻木。
全城的魔物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猛地行動起來,空氣里彌漫開一股慌亂絕望的氣息。
那個方才還揮舞著染血鞭子的魔物,此刻面如死灰,巨大的恐懼讓他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
他哆哆嗦嗦地爬起身,目光驚懼地掃過地上那個只剩一口氣的混血種,又落到自己手中那條尚在滴落暗紅血漿的皮鞭上,仿佛那是燒紅的烙鐵。
“哐當(dāng)”一聲,他觸電般將鞭子遠遠甩開,碎石般砸在墻角。
“活菩薩……祖宗!你可千萬、千萬撐住?。 ?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撲到那混血種身邊,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調(diào),帶著哭腔,“我才活了八百歲……我還不想死……不想死啊!”
他語無倫次地念叨著,手忙腳亂地在腰間的儲物袋里瘋狂掏摸,終于掏出一個碩大的、散發(fā)著濃郁苦澀藥味的丹丸,足有成年魔物的拳頭大小。
沒有絲毫猶豫,他用沾著血污的手,幾乎是粗暴地掰開混血種青紫的嘴唇,將那巨大的丹藥狠狠塞了進去。
“咽!快咽下去?。 彼乖耆f分地盯著混血種蒼白痛苦的臉,雙手神經(jīng)質(zhì)地搓動著,恨不得自己替對方吞咽,“這可是我花了整整三千魔晶……壓箱底兒的寶貝!全便宜你了!不能浪費,一滴藥力都不準(zhǔn)浪費!你給我吞進去!吞進去啊!”
“咳——嗬……咳咳咳……”那混血種被巨大的丹丸噎得眼球暴突,喉間發(fā)出瀕死般的、痛苦的嗆咳聲,四肢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
…
那從劇烈顛簸的車轅上翻滾而下、重重砸進冰冷塵土里的魔族少年,蜷縮在嗆人的灰霧中,身體每一處關(guān)節(jié)都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威壓散去,他喘息了好一陣,才用那雙沾滿泥污、微微顫抖的手,死死摳住粗糙堅硬的車轅邊緣,一點點、極其緩慢地將自己從地上拽了起來。
他站穩(wěn)后,目光復(fù)雜地投向那個依舊保持著跪趴姿勢、卑微地充當(dāng)著馬凳的混血種小孩。
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恐懼像冰冷的蛇纏繞著心臟。
最終,對新城主雷霆手段的畏懼壓倒了殘存的自尊。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股豁出去的勁兒,一把將那瘦小的孩子從地上拽了起來。
少年的聲音干澀緊繃,像是在進行一場關(guān)乎生死的談判:“聽著……我讓你踩回來。我…我送你去城主府。但是!”
他猛地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去了不能亂說話!我…我沒欺負你!你看,我都讓你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