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好一道漂亮光!”一個(gè)倚在破舊門框上的歪角魔族咂咂嘴,渾濁的眼珠子里映著未散的紫暈,滿是驚嘆,“亮得刺眼,尾巴拖得那么老長,跟條會飛的紫晶河似的?!?
旁邊一個(gè)正磕著某種堅(jiān)硬種子的瘦高個(gè)兒魔族吐掉殼,瞇著眼,努力朝流光消逝的天際線張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瞅見沒?打哪兒冒出來的?嗖一下就沒影兒了,快的邪乎!”
“瞅著方向……”一個(gè)在街角擺弄著幾件破銅爛鐵、看似見多識廣的老魔物,用臟兮兮的爪子撓了撓下巴稀疏的毛發(fā),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遲疑地指向城中心那一片肅穆恢弘的建筑群,“嘶……好像是……城主府那個(gè)方向射出來的?”
“啥?!”剛才還嘖嘖稱奇、一臉稀罕的歪角魔族猛地縮了下脖子,仿佛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臉上的驚嘆瞬間凍僵,化作混雜著敬畏與驚懼的蒼白。
“城主府?!哎喲我的魔祖奶奶……”他干笑了兩聲,眼神開始飄忽不定地四下亂瞟,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帶著極力撇清的慌張,“那……那沒事了!散了散了!都杵這兒干嘛呢!魔祖大人顯靈也就那么回事兒……咳,我是說我媽喊我回家吃飯呢!再晚湯都涼透了!”
那瘦高個(gè)兒魔族反應(yīng)更快,手里的種子往懷里一揣,二話不說,轉(zhuǎn)身拔腿就要溜,嘴里還煞有介事地嚷嚷著,仿佛剛才提問的不是他:“?。堪?!你說啥?風(fēng)太大啦——呼啦啦的——啥也沒聽清!得!我家晾的那幾件破袍子還沒收呢!這鬼天氣,灰大!可別白洗了!”
他邊說邊跑,動作敏捷得跟受驚的兔子一樣。
“咳……”
“嗯……那個(gè)……”剩下零星幾個(gè)還伸著脖子看天的魔族,在老魔物那“城主府”三個(gè)字出口的瞬間,就像被無形的寒流掃過,脖子僵在半空,眼神閃爍,彼此尷尬地交換了幾個(gè)心照不宣的眼色。
所有的好奇、驚嘆都在剎那間被一種深入骨髓的忌憚所取代。
不需要任何命令,甚至連一聲像樣的招呼都懶得打,他們極其默契地、悄無聲息地縮回各自的角落、門洞或陰影里,仿佛從未在此聚集過。
前一秒還因奇觀而略有生氣的破敗街道,眨眼間恢復(fù)了死氣沉沉的常態(tài),只剩下一片刻意營造的、噤若寒蟬的安靜。
城主府——僅僅是這三個(gè)字的來源,就足以讓這些底層魔族瞬間收起所有看熱鬧的心思,夾緊尾巴,有多快溜多快。
……
夜色漸濃,燈火闌珊。
小羲和喝完了睡前那杯溫溫?zé)釤?、帶著特有醇香的牛乳,小小的身體陷在寬大得幾乎能淹沒他的床榻中央。
錦被柔軟,四周卻空蕩蕩的,只剩他自己。
他在被褥間翻了個(gè)身,又翻了個(gè)身,像只找不到舒適角落的小獸。白日里因拜師而雀躍的心情早已沉淀,此刻只剩下一種莫名的、抓不住的焦躁。
為何輾轉(zhuǎn)難眠?
僅僅是因?yàn)榕d奮嗎?
小家伙蹙著淡淡的眉毛,感覺不像。
總覺得缺了點(diǎn)什么,心頭空落落的,這偌大的空間寂靜得讓他小小的耳膜都發(fā)緊。
他忽然想起什么,小手“啪嗒”一聲拍在身邊的空處,對了!是師尊!
沒有師尊坐在床邊溫軟的影子,沒有空氣中那縷如雪后初霽般清冽又安心的淡香繚繞枕畔,這床鋪便冷硬得毫無睡意。
他要和師尊睡。
才不要一個(gè)人孤零零躺在這空寂里。
這個(gè)念頭一起,就再也按捺不住。
小羲和骨碌一下爬起來,抱起自己那個(gè)繡著云紋的小枕頭,利落地蹬上軟底小鞋,毫不猶豫地跳下床榻。
走廊幽深寂靜,只有他小小的腳步啪嗒啪嗒地回響,顯得格外清晰。
他徑直朝著青衣房間的方向走去。
那扇熟悉的雕花門下方縫隙里,果然透出一線溫暖的黃暈,如同暗夜里溫柔的燈塔。
他來到門前,踮起腳尖,用小小的拳頭在門板上輕輕叩擊:“叩、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