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知導(dǎo)師不由問她,“你朋友?”
溫廷彥含笑看著她。
“僅僅只是認(rèn)識而已?!焙喼丝淌前胱淼?,但是,還沒醉糊涂,怎么也不可能說出“前夫”二字。
安娜笑容甜甜的,“我和她,我們是好朋友?!?
這個她,安娜指的簡知。
簡知都愣了一下,尷尬自然是化解了,但是,安娜也太善良可愛了吧?
簡知心里都想,還好她和溫廷彥離婚的時候仿佛生死仇人一樣斷得干干凈凈,她絕不是什么偶爾詐尸的前妻,不然,都對不起安娜這份可愛。
安娜的插話,讓“溫廷彥是簡知什么人”這個話題終結(jié)了,大家相互自我介紹,認(rèn)識了一番,就開始第二場酒。
全程,簡知并沒有怎么說話,只是聽。
聽導(dǎo)師、另一名和溫廷彥聊音樂和這邊的舞蹈,他們聊的時候,簡知就坐在座位吃吃喝喝,因?yàn)閷?dǎo)師總是時不時要夸一夸簡知,反而讓她有點(diǎn)不知道怎么接話,那就以吃為敬吧。
安娜和笛悠的位置挨在一起,安娜說很喜歡《鹿鳴》這個舞蹈,笛悠一聽就來勁了,必須給安娜說道說道,于是連比劃帶說,又有酒精的加持,笛悠仿佛找到了知音,跟安娜說得停不下來。
一個小時以后,簡知的眩暈加重,他們說話的聲音也開始變遠(yuǎn)。
但是此刻氣氛不錯,屋子里燒著壁爐,也暖暖的,很舒服。
簡知靠著墻壁,眼睛微微瞇著,有些迷蒙起來。
再后來,導(dǎo)師和另一名男生什么時候走了,她也不知道,但笛悠喝得也有點(diǎn)多,作為年輕人,不想那么早睡,于是簡知模模糊糊聽見笛悠在問:你們怎么會到這個村子里來的呢?簡團(tuán)長帶我來這里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世界上有這么個地方。
“我們的朋友曾經(jīng)來過,我們跟著他的腳步來的?!卑材日f。
簡知是在這一刻稍稍清醒的,“孟承頌還來過這里嗎?”
“是的?!边@次回答她的人是溫廷彥,“如果不是在他的旅行日記里看到,我們也不會知道,在世界的角落有這么個地方?!?
“他……也會跟著跳舞?”簡知腦子里還有點(diǎn)糊涂。
“會啊。”溫廷彥忽然念道,“這里的石頭房子居然是粉色的,山海之間,遺世而立。羊肉燉得稀爛,土豆和胡蘿卜吸飽了湯汁,黑面包蘸著湯,嗯,暖和,管飽。旁邊的老頭兒開始拉手風(fēng)琴,琴聲一起,氣氛就對了,對到什么程度呢?我也能上去跳舞。不知道那個愛跳舞的女孩來了這里會怎樣?這里的東西——房子、食物、音樂,都直接,不繞彎子。你需要溫暖,有爐火;需要飽腹,就有燉肉;需要宣泄,就有音樂。粗糙,卻挺好?!?
“你念的是什么?”簡知恍恍惚惚的,但每一個字都聽進(jìn)去了,“孟承頌的日記嗎?”
“是的,我現(xiàn)在住的,就是他曾經(jīng)住過的民宿?!?
簡知點(diǎn)點(diǎn)頭,像是有點(diǎn)能摸索到孟承頌的風(fēng)格了。
每一篇旅行日記都簡單利落,如果寫景,寥寥幾筆就能讓人想象出他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如果是寫食物……
她拈起一片黑面包,蘸著燉肉的湯,咬一口。
依然很硬,挺有嚼勁,沒沾上肉湯的部分,能把她口腔內(nèi)的肉扎疼。
她想象著孟承頌吃這種黑面包時的情形,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原因,人暈乎著,這個人的影像卻在腦海里漸漸清晰起來。
她開始想起這個人,好像無論吃什么都吃得很開心。
是有一次吧?
她練功練得太晚,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幾乎都空盆了,窗口還剩他一個人在打飯。
她平時沒怎么注意他,那時乍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吃得可真多啊,比她的飯盒大一倍的飯盆,里面裝滿了米飯。
而窗口只有兩個菜盆里還有一點(diǎn)菜渣,剛好夠一勺白菜,一個炒肉片,他準(zhǔn)備包圓的。
她來了,他就只打了半勺白菜就準(zhǔn)備走。
她猜,是把肉和剩下的白菜留給了她。
當(dāng)時她還叫他來著,“那個肉片,我們一人一半???”
她覺得不好意思,他那一大盆飯,就著半勺白菜怎么吃?
他忽然回頭,神秘地和她說,“我有一道美味佳肴,你敢不敢跟我去吃?”
“???”簡知當(dāng)時被他的表情跟弄迷糊了,什么美味佳肴?要她一起去吃?
她后來是真的跟他去了,主要是覺得,他把肉留給自己,她有點(diǎn)不好意思,想著,如果他是騙她的,那她就把肉再分他一半。
結(jié)果,那天傍晚,他帶著她在學(xué)校的樹林子里翻了好一陣的知了猴。
當(dāng)他把一小堆知了猴堆在她面前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還是吃肉吧?”她臉都白了,把自己的碗遞過去。
“你不懂?!彼衩氐卣f,“可好吃了?!?
然后,她就看著把這一堆知了猴洗干凈,處理好,拿幾塊石頭搭了個簡易灶,拿他自己的不銹鋼飯盆蓋子當(dāng)鍋?zhàn)?,把知了猴放在上面烤?
他還邀請她吃……
她真的是抱著最大的歉意,才留下來一直陪著他的,如果不是她,他也不用吃這東西。
可是,還要她吃,她可就死也不敢嘗試了……
她甚至把她碗里的肉都分到他碗里了,他還要堅(jiān)持吃知了猴,還說,“既然你給我一半肉,我就給你一半蟲子?!?
她被嚇得趕緊把碗撤回來,最后,他還是把肉還回給她了——瘦肉,肥肉和辣椒他留下來了。
他說,哇,給蟲子加點(diǎn)肥肉和辣椒,它更好吃了。
他是真的吃得津津有味。
簡知真的,不知道那個傍晚,是怎么把碗里的飯吃完的,應(yīng)該得虧她練功練得太餓了,才沒有被影響食欲……
結(jié)果,吃完回去的時候,他還說,“你知道嗎?其實(shí)蝗蟲也很好吃的,下次……”
沒有下次!
堅(jiān)決沒有下次!
她都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抱著碗飛快從他身邊跑開了。
不想再多一聽一個字!
然后,她就聽見他在她身后大聲笑。
笑得很開心那種。
他好像常常都是這么開心的。
簡知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坐在民宿里,在爐火和燉肉的香味中,醉意朦朧,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傍晚,知了猴在簡陋的石頭灶上被烤得噼啪作響。眼前的人,脫了校服外套,讓她拿著,只穿了件寬松的t恤,到處抓知了猴。
哦,對,孟承頌喜歡穿寬松的衣服。
尤其春秋的時候,總是有許多寬松的粗針毛衣……
她瞇著眼睛,恍惚中,對面說話的人,是孟承頌的樣子。
“孟承頌?!彼硪怆鼥V的,忽然打斷了對方的話,“你后來抓蝗蟲吃了嗎?”
話音停止。
對面的人呆了一下,“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