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經(jīng)過了近十日的跋涉,橫亙于烈焱軍府與青木王朝之間、作為天然屏障的橫斷山脈,其東部的余脈終于顯露出平緩的態(tài)勢。腳下堅硬崎嶇的巖石山路,逐漸被踩實的土路所取代,路旁也開始出現(xiàn)人為砍伐和修整的痕跡??諝庵心枪蓪儆谠忌值男U荒與瘴癘之氣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泥土、莊稼和淡淡煙火氣的、屬于人間的味道。
當眾人沿著一條逐漸寬闊的馱馬道,攀上一座不高的山梁時,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下方,是一片相對平坦的河谷地帶。一條清澈的大河如同玉帶般蜿蜒穿過,河兩岸是阡陌縱橫的農(nóng)田,雖已過收獲季節(jié),但依舊能看出曾經(jīng)的繁茂。更遠處,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城鎮(zhèn)輪廓清晰可見。青瓦白墻的屋舍鱗次櫛比,炊煙裊裊升起,隱約還能聽到集市傳來的、模糊而熱鬧的喧囂聲。城鎮(zhèn)的制高點,飄揚著一面青底繡著蒼翠古木的旗幟——那是青木王朝的象征。
“前面就是青木王朝的邊境重鎮(zhèn),‘翠微城’?!睏n指著那座城鎮(zhèn),聲音中帶著一絲如釋重負,“我們……到了?!?
近一個月的生死逃亡,無數(shù)次的險死還生,終于在這一刻,看到了暫時安全的彼岸。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望著那片象征著安寧與秩序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巴圖爾拄著木棍,挺直了因傷痛而微佝的脊背,長長舒了一口氣。蘇曉和墨羽相視一笑,眼中既有疲憊,也有終于抵達目的地的輕松。連一向冷靜的伊莎貝爾,嘴角也微微牽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然而,抵達也意味著分別的時刻,終于來臨。
眾人走下山梁,在距離翠微城尚有數(shù)里之遙、一處供往來行商歇腳的簡陋茶棚旁停下了腳步。這里人來人往,既不顯眼,也方便各自接下來的行動。
梟率先轉(zhuǎn)身,面向眾人。他摘下了那副一直遮掩面容的金屬面具,露出了其下那張飽經(jīng)風霜、線條冷硬卻不再顯得那么疏離的臉龐。
“諸位,此地一別,不知何日再會。”梟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少了幾分往日的冰冷,“裂脊者需要重整旗鼓,玄家的恩怨,也需有個了斷。”他的目光掃過林塵、蘇曉、墨羽,最后落在巴圖爾身上,“青木王朝民風淳樸,環(huán)境相對安定,正適合你們休養(yǎng)生息,提升實力。記住,活下去,變得更強,才是對逝者最好的告慰,也是對敵人最有力的回應?!?
他從懷中取出那枚之前交給林塵的黑色鐵牌,又額外取出一個不起眼的皮質(zhì)小袋,遞給林塵:“信物你已有了。這袋子里是一些青木王朝通用的金銖和幾樣或許能用上的小玩意兒,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聽竹小苑’的啞仆值得信任,但人心叵測,入了城,萬事還需多加小心。”
林塵鄭重地接過,沒有推辭。他知道這是梟表達關切的方式?!皸n先生,保重。他日若有需要,無論天涯海角,只需一?!?
梟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林塵的肩膀,又對蘇曉、墨羽和巴圖爾頷首示意,隨即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通往西北方向的岔路,那是返回裂脊者傭兵團活動區(qū)域的路。
接著是伊莎貝爾。她整理了一下因長途跋涉而略顯凌亂的發(fā)絲和衣襟,恢復了奧萊西亞特使那種端莊而理性的儀態(tài)。
“林塵先生,蘇曉小姐,墨羽小姐,巴圖爾先生?!彼来畏Q呼,語氣平和,“我的觀測任務尚未完成,必須盡快返回聯(lián)邦設立的觀察點,將此次收集到的、關于萬壑瘴癘地能量異變、鳳翔遺址狀況,以及……各位身上體現(xiàn)出的特殊能量適應性等數(shù)據(jù),進行匯總和初步分析。”
她看向林塵,藍色的眼眸中閃爍著純粹的研究光芒:“你體內(nèi)的能量穩(wěn)定過程,以及與‘皎月靈犀’的共鳴現(xiàn)象,是極其寶貴的樣本。希望未來,我們能有更深入、更正式的合作研究機會。奧萊西亞聯(lián)邦對這片土地的力量體系抱有極大的興趣,或許……我們能找到不同于天工苑路數(shù)的、更安全的能量應用之道。”
她將一個密封的、指甲蓋大小的金屬芯片遞給林塵:“這是一個經(jīng)過加密的短程信號發(fā)射器,有效范圍僅限于翠微城周邊百里。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體內(nèi)能量再次出現(xiàn)無法控制的異動,或者遇到與鳳翔遺跡相關的、無法理解的危險,可以激活它。我會盡力提供遠程分析或……有限的指引。這并非承諾,但……是出于科學探索精神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