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翠微城西門開啟。一支十人小隊在城主府親兵護送下,踏上了通往橫斷山脈的道路。那里,正是此次連續(xù)失蹤事件發(fā)生的陰云籠罩之地。
離開城池的庇護,向西而行,氣氛明顯變得凝重。十人默契地形成了簡單的行進隊形。越是向西,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壓抑感便越是明顯。
行進了約莫一個時辰,在一片相對開闊的坡地短暫休整時,人際間的試探悄然開始,而其中,以李慕白的舉動最為細致和持久。
這位身著月白錦袍的“游學士子”并未像其他人那樣急于檢查裝備或單純休息。他先是姿態(tài)優(yōu)雅地撣了撣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看似隨意地踱步,目光溫和地掃過整個休息區(qū),最終,自然而然地停留在正在一塊風化的巖石旁,小心翼翼檢查著“千機匠匣”內(nèi)部機關的墨羽身邊。
“墨羽姑娘,”李慕白的聲音如同春風拂過琴弦,帶著恰到好處的欣賞與好奇,“昨日擂臺上,姑娘以巧破力,令人印象深刻。這機關之術,講究心細如發(fā),巧奪天工,看來姑娘于此道浸潤頗深。”他并沒有一上來就追問核心,而是先從普遍的贊譽入手,試圖降低對方的戒備。
墨羽抬起頭,看到是李慕白,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將一件正拿在手里的、帶有細微淡金紋路的刻刀往袖子里藏了藏,小聲回應:“李公子過獎了,只是……一些小玩意兒,登不得大雅之堂?!?
“姑娘過謙了。”李慕白微微一笑,目光卻仿佛不經(jīng)意般掠過那即將被藏起的刻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看姑娘這匠匣與工具,材質(zhì)非凡,尤其是對靈韻金的運用,紋路勾勒與能量引導渾然一體,這絕非尋常匠人所能企及。不知姑娘師承哪位大家?或是家中素有鉆研?”他的問題依舊包裹在禮貌的請教中,但指向性已經(jīng)非常明確——他在探究墨羽背后可能存在的、精通靈韻金應用的勢力。在青木王朝,能如此嫻熟運用靈韻金的匠師流派,屈指可數(shù),且大多與朝廷或幾個古老世家有所關聯(lián)。
墨羽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牢記蘇曉的囑咐,絕不能泄露任何與墨淵、與過去相關的信息。她低下頭,避開李慕白那看似溫和實則銳利的目光,聲音更小了:“沒……沒有什么師承。就是家里有些長輩留下的舊書和筆記,我……我自己喜歡,照著瞎琢磨的。”她緊緊抓住“已故長輩遺留”這個預設的擋箭牌。
“哦?竟是自學成才?”李慕白臉上適當?shù)芈冻鲶@嘆之色,仿佛真心為她的天賦所折服,“那姑娘的天資更是萬中無一了。能僅憑先人筆記便將靈韻金特性把握得如此精妙,實在令慕白欽佩?!彼掍h微微一頓,仿佛聯(lián)想到什么,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唉,只是此番西行,聽聞前方地域不僅地形險峻,更兼能量場紊亂異常,許多依靠靈韻驅(qū)動的器物都會受到影響甚至失效。姑娘這些精巧機關,大多倚重靈韻金傳導能量,屆時不知能否安然無恙?若是因此受損,實在可惜?!?
他這番話,看似關心墨羽的裝備,實則是一石二鳥。一方面繼續(xù)試探墨羽對靈韻金在異常能量場下表現(xiàn)的了解程度,另一方面也在觀察墨羽對西邊情況的“真實”反應——是茫然,是擔憂,還是……某種基于了解的凝重?
墨羽聞,握著匠匣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她當然知道西邊那片區(qū)域的能量有多混亂,甚至親身經(jīng)歷過機關術幾乎完全失靈的無助。這種下意識的反應,雖然細微,卻沒能完全逃過李慕白的眼睛。
“應該……應該沒問題吧?”墨羽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確定,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純粹的擔憂,“希望能順利就好……”她不敢多說,生怕多必失。
李慕白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疑竇稍生,但面上依舊溫和,安慰道:“姑娘不必過于憂心,吉人自有天相。況且,隊伍中能人輩出,想必能應對。”他巧妙地結(jié)束了與墨羽的對話,不再緊逼,以免引起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