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斷山脈東麓,那片吞噬了烈焱“斷脊者”的死亡走廊,并未因一支隊伍的近乎覆滅而平息它的惡意。在另一片被濃郁彩色迷霧籠罩的區(qū)域,北漠玄甲的“影狼衛(wèi)”正經(jīng)歷著另一種形式的煉獄。
三百精銳,如今僅剩二百余人,困在這片感知被扭曲、方向盡失的迷境中已不知時日。補給見底,最后一點肉干和奶渣需要仔細分配,清水更是滴滴珍貴。戰(zhàn)士們嘴唇干裂,眼窩深陷,原本銳利的眼神被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所取代。即便是最悍勇的狼衛(wèi),在持續(xù)的未知消耗面前,士氣也如同風中殘燭。
首領兀術沉默地坐在一塊潮濕的巖石上,用一塊粗糙的磨石,一下下打磨著他那柄伴隨他征戰(zhàn)多年的彎刀。刀身的寒光映照出他布滿風霜卻依舊剛毅的臉龐,以及那雙如同雪山孤狼般警惕的眼睛。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部下的躁動與體內(nèi)力量的流逝。必須盡快找到出路,否則……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卻不同于風聲霧嘯的“嗡嗡”聲,若有若無地傳入他的耳中。
兀術猛地抬頭,狼一般的耳朵微微顫動,捕捉著那絲不諧之音。聲音似乎來自迷霧深處,正由遠及近,逐漸變得清晰、密集。
“有動靜!”兀術低吼一聲,霍然起身,所有疲憊瞬間被警惕取代。幸存的影狼衛(wèi)戰(zhàn)士們也立刻握緊了武器,緊張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起初,只是霧氣中一些模糊的黑點。但隨著“嗡嗡”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那些黑點迅速逼近,顯露出它們的真容——那是一只只約莫拳頭大小、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暗金色、腹部帶著血紅環(huán)狀紋路的蜂類昆蟲!它們的復眼閃爍著殘忍的光芒,口器如同細長的針管,振翅之聲匯成一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噪音浪潮!
“是毒蜂!小心!”一名見識過山林各種毒蟲的老兵駭然失色,聲音都變了調(diào)。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做出更有效的反應了。這片死亡地帶的變異生物,其兇悍與迅捷遠超外界同類!
“嗖嗖嗖——!”
如同一片暗金色的死亡陰云,數(shù)以千計的變異毒蜂猛地撲向聚集在一起的北漠隊伍!它們似乎對活物的氣息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度,根本無視戰(zhàn)士們揮舞的武器和試圖驅趕的動作,精準地朝著裸露的皮膚——尤其是面部、脖頸發(fā)起了亡命般的沖擊!
“啊——!”
慘叫聲瞬間此起彼伏!
一名戰(zhàn)士剛揮刀劈碎了幾只毒蜂,立刻有數(shù)十只悍不畏死地撲到他臉上,尖銳的口器狠狠刺入他的眼皮、臉頰、鼻孔!他凄厲地慘叫著,雙手瘋狂在臉上抓撓,卻無法阻止那些毒蜂將致命的毒液注入他的體內(nèi)。不過短短兩三息時間,他的臉龐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發(fā)黑,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體還在不自主地抽搐。
另一名戰(zhàn)士試圖用獸皮帳篷布包裹自己,但毒蜂的口器竟然能刺穿厚實的獸皮!他如同一個被無數(shù)尖針穿刺的靶子,在絕望的哀嚎中倒地。
混亂!徹底的混亂!
影狼衛(wèi)們都是出色的戰(zhàn)士,擅長搏殺狼群、對抗敵軍,但面對這種無孔不入、數(shù)量龐大、且?guī)е鴦《镜娘w行蟲群,他們慣用的戰(zhàn)斗技巧顯得蒼白無力。刀劈斧砍效果甚微,反而激怒蜂群引來更瘋狂的攻擊。有人試圖點燃火把,但在潮濕的迷霧中火焰難以持久,反而煙霧吸引了更多毒蜂。
兀術目眥欲裂,手中彎刀舞成一團銀光,將靠近自己的毒蜂紛紛斬落。但他的部下卻在以驚人的速度減少。每一個倒下的戰(zhàn)士,都意味著部族力量的削弱,意味著他帶領大家走出絕境的希望更加渺茫。
“聚攏!背靠背!用衣服護住頭臉!”兀術聲嘶力竭地大吼,試圖穩(wěn)住陣腳。
殘存的戰(zhàn)士們拼命向他靠攏,互相依托,用一切能找到的東西——獸皮、甚至撕下的衣襟包裹住頭部和脖頸,只留下眼睛觀察。他們圍成數(shù)個圓圈,揮舞著武器,抵擋著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來的蜂群。
但這只能勉強減緩死亡的速度。毒蜂的數(shù)量太多了,仿佛無窮無盡。它們撞擊在戰(zhàn)士們的臨時防護上,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尖銳的口器不斷嘗試穿透。不時有戰(zhàn)士因為防護疏漏而被蜇中,慘叫著倒下??諝庵袕浡_一股甜膩中帶著腥氣的怪異味道,那是毒蜂體液和受害者血液、毒液混合的氣息,令人作嘔。
兀術如同磐石般站在圈子的最外圍,彎刀每一次揮出都能清空一小片區(qū)域,但他自己也成為了蜂群重點照顧的目標。無數(shù)暗金色的身影如同飛蛾撲火般撞向他舞動的刀光,尸體簌簌落下,很快就在他腳邊堆積起來。
就在他全力應對正面蜂群時,側面一陣惡風襲來!一只體型明顯比其他毒蜂大上一圈、色澤更深、近乎暗紅的蜂王,不知何時繞過了刀光的封鎖,如同一道赤色的閃電,直射兀術的左眼!
太快了!快到兀術只來得及下意識地偏了一下頭。
“噗嗤!”
一聲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聲響起。
劇痛瞬間從左眼傳來,如同燒紅的鐵釬狠狠刺入腦髓!兀術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右手彎刀本能地向前橫掃,將那只偷襲得手的蜂王斬成兩截,但左眼處傳來的鉆心疼痛和瞬間失去的視野,讓他身形一個踉蹌。
“首領!”旁邊的戰(zhàn)士驚呼,連忙上前扶住他。
兀術猛地抬手捂住左眼,溫熱的、粘稠的液體瞬間浸濕了他的手掌和指縫。不用看也知道,那只眼睛廢了。劇烈的痛苦讓他額頭青筋暴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他硬是沒有再發(fā)出一聲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