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年六月十七,林硯為期半月的禁足之期已滿。清晨,院門吱呀一聲從外面被打開,久違的自由氣息伴隨著陽光涌入小院。林硯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出。半月蟄伏,他身形未見消瘦,反而因終日專注于一事,眼神愈發(fā)沉靜銳利,只是膚色因少見日光略顯蒼白。
小翠早已候在門外,見他出來,眼圈微紅,又是欣喜又是委屈:“少爺,您可算出來了!這半月,奴婢想給您送點心的,老爺都不讓……”
“無妨,我很好?!绷殖幋驍嗨?,語氣溫和。他目光掃過院落,那套蒸餾器具已被他妥善收好,但空氣中似乎仍若有若無地縈繞著“甑霞釀”的清冽酒香。
解除禁足的第一件事,并非外出走動,也非處理俗務(wù),而是對著桌上那幾瓶精心勾調(diào)封存的“月露”、“風(fēng)宴”、“霆烈”凝神思索。尤其是那瓶“月露”,口感最為柔和,余味微甜,他下意識覺得,或許……適合她。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送一瓶去蘇府,給那位因他而受驚抱恙的蘇小姐,聊表歉意,或許……也能讓她嘗嘗這不同于世間任何佳釀的滋味。
他取來一個素雅的白瓷小瓶,小心地將清澈的“月露”注入,又以紅紙剪裁,親手寫下“內(nèi)府佳釀”四字貼上。這標(biāo)簽并非虛,此酒確乃他這“林府內(nèi)部”所出之佳釀,帶著幾分低調(diào)的自信。
然而,筆剛擱下,他便自嘲地?fù)u了搖頭。親自送去?莫說蘇府大門不會為他敞開,便是送進(jìn)去了,在這風(fēng)口浪尖上,再落個“借贈酒之名行糾纏之實”的口實,豈非更是雪上加霜?徒惹對方厭煩,更令家族難堪。
正躊躇間,院外傳來熟悉的歡快腳步聲,伴隨著銀鈴般的呼喚:“二哥!二哥!你出來啦!”
是林月。小丫頭像只快樂的蝴蝶般飛撲進(jìn)來,毫不客氣地拉住他的衣袖,上下打量:“二哥你瘦了!是不是一個人關(guān)著吃不好?我讓廚房給你燉補品!”
看著妹妹天真爛漫、毫無陰霾的笑臉,林硯心中一動,一個更妥帖的法子浮現(xiàn)腦海。他拉著林月坐下,神色溫和:“月兒,二哥沒事。倒是問你,蘇家姐姐的病,可好些了?”
林月的小臉頓時垮下幾分,嘟囔道:“我也不知道具體怎樣了,蘇府門禁嚴(yán)得很,都不讓人探視。不過聽說能起身了,應(yīng)該好些了吧?陳嬤嬤真討厭,上次我去送帖子都被攔了。”她語間對蘇婉兒頗多同情,對蘇府的阻攔則很是不滿。
“月兒,”林硯斟酌著語氣,將那個白瓷小瓶推到林月面前,“二哥這里有一瓶自己釀的酒,口感溫和,或許……有助于蘇小姐安神壓驚。只是,二哥不便前往,你若得空,可否代二哥去探望一下蘇姐姐,將此物轉(zhuǎn)贈?便說是……一點歉禮,望她安心靜養(yǎng)。”
他又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木盒,里面是他早已刻好格子的棋盤和兩色琉璃棋子:“還有這個‘連珠戲’,你也帶去,若是蘇姐姐煩悶,或許可以解悶。”
林月眼睛頓時亮了,她本就喜歡蘇婉兒,又覺得二哥受了委屈,能有機會去探望還能幫忙,立刻拍著胸脯保證:“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去遞帖子!就說我去探病,總不能再攔我了吧!”
果然,林府嫡女的名帖遞過去,蘇府雖猶豫,卻也不好再將這位嬌客拒之門外。不多時,林月便帶著丫鬟,捧著禮物,順利進(jìn)入了蘇婉兒的閨閣。
蘇婉兒正靠坐在窗邊的軟榻上,身著月白寢衣,外罩一件淡綠比甲,面色仍有些蒼白,精神卻好了許多。見林月進(jìn)來,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露出淺淡溫和的笑意:“月兒妹妹,你怎么來了?”
“婉兒姐姐,你好些了嗎?我可擔(dān)心了!”林月湊到榻前,關(guān)切地拉著她的手,“我二哥……呃,我們?nèi)叶己軖炷钅??!彼U些說漏嘴,連忙改口。
“勞煩掛心了,已無大礙,只是母親堅持讓我多休養(yǎng)幾日?!碧K婉兒輕聲回道,目光落在林月身后丫鬟捧著的東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