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琴低低地應(yīng)了一句。
鏡子里的女人滿臉淚痕,眼眶通紅。
她擰開水龍頭,捧起冷水一遍遍沖洗臉頰。
房間里的凌安勛依舊靜靜地坐著。
冬日天黑得早,暮色從窗縫悄悄滲入。
他就這樣盯著窗外那片漸暗的天空,眼神空茫。
直到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他才微微動了動手指。
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僵硬的脖子,他慢慢抬起頭,視線落在門口的方向。
片刻后,他伸手推動輪椅,滑向房門,右手順勢抬高,按下墻邊的電燈開關(guān)。
“啪”的一聲,燈光傾瀉而下。
“安勛,飯好了,出來吃點吧?!?
門外傳來母親溫柔的聲音。
緊接著門被推開一條縫。
“媽特意做了你以前最愛吃的幾道菜,紅燒排骨、清蒸魚,還有你小時候常喝的南瓜小米粥?!?
丁琴站在門口,臉上掛著笑容,嘴角努力向上揚著。
凌安勛默默將輪椅往旁邊挪了挪,騰出足夠的空間,示意母親可以進(jìn)來。
他知道她每次都會堅持把飯菜端到他面前。
哪怕他說不用也沒用。
“謝謝媽?!?
自從癱瘓后,他就極少跟家人一起吃飯。
他寧愿一個人縮在屋里,也不想再看那些無力的眼神。
“傻孩子,跟媽客氣啥。”
丁琴假裝生氣地輕輕打了下他的肩膀。
“快點出來吃飯,天氣冷,飯菜涼得快。來,先把大衣脫了,暖氣一會兒就上來了,別捂出一身汗,回頭又感冒?!?
“好?!?
凌安勛微微頷首,嘴角勉強(qiáng)揚起一絲弧度,配合著母親的動作,緩緩抬起手臂,一點一點解開頭上的扣子,脫下那件厚重的大衣。
就在他彎腰準(zhǔn)備將大衣搭在椅背上的瞬間。
“哎?這是啥?”
丁琴眼尖地發(fā)現(xiàn),大衣口袋里滑出一根蔫巴巴的草,顏色發(fā)黃,葉片耷拉著,根部還沾著一些已經(jīng)干裂的泥巴。
“咋藏衣服里了?臟死了,也不知從哪兒撿來的。”
丁琴皺眉,纖細(xì)的手指捏著那根沾了些泥土的小草,眉頭微微蹙起。
她一邊打量著手中的東西,一邊低聲嘀咕。
“這是什么東西?臟兮兮的,怎么還帶進(jìn)屋里來了?”
她毫不猶豫地抬起腳,朝墻角的垃圾桶走去。
凌安勛卻忽然間像是被什么觸動了心弦。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杉杉那天真無邪的笑容。
“媽,這是一位朋友送的,別扔。”
他從母親手中輕輕接過那根小草。
隨后,他轉(zhuǎn)身走向房間的抽屜,拉開柜門,翻出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干凈手帕。
那是他平日里隨身攜帶的一塊棉質(zhì)手帕。
他將小草輕輕放在手帕中央,然后仔細(xì)地一層層包裹起來。
包好后,他又端詳了一瞬,才緩緩將它收進(jìn)了床頭柜最里面的抽屜。
看著兒子那副謹(jǐn)小慎微的模樣,丁琴心里輕輕顫了一下。
不就是根野草嘛?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