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主院臥房。
所有的下人都被周承璟趕了出去,只留下了莊叔守在院門口,連只蒼蠅都不讓飛進來。
房內很安靜,只有剪刀剪開布料的聲音。
周承璟沒有讓大夫來。
那些傷口太敏感,若是讓外人看見了,難保不生出是非。
他親自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周弘簡身上那件和皮肉粘連在一起的血衣。
昭昭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手里端著一盆熱水和金瘡藥,大眼睛紅紅的,一眨不眨地盯著大哥。
“嘶——”
當沾血的布料被揭開時,哪怕周弘簡極力忍耐,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那手臂上的傷口深可見骨,皮肉翻卷,看著觸目驚心。
周承璟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穩(wěn)住了,拿著熱毛巾一點一點地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跡。
“忍著點,爹給你上藥?!敝艹协Z低聲說道。
周弘簡咬著牙沒吭聲,只是那張臉白得嚇人,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周承璟的眼睛。
他在害怕,怕在父親眼里看到恐懼,看到厭惡,或者是那種把他當成怪物的眼神。
畢竟,哪個傻子能殺七八個死士?
哪個十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狠辣的手段?
藥粉撒在傷口上,那種鉆心的疼讓周弘簡的身體猛地一顫。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寬厚,溫暖,有力。
“手很穩(wěn)?!?
周承璟一邊給他纏著紗布,一邊像是嘮家常一樣,淡淡地說道,“刀法雖然有些生澀,但夠狠,夠準。比爹強多了?!?
周弘簡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周承璟。
他以為會是質問,會是懷疑,卻沒想到……是夸獎?
周承璟打了個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蹲下身子,視線與他平齊。
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此刻卻滿是認真和疼惜。
“但是弘簡啊。”
周承璟伸手,擦掉了少年臉頰邊沾染的一點泥土,“下次這種事,別一個人硬扛?!?
“你才十歲,還是個孩子。”
“天塌下來有爹頂著。爹雖然平時看著不著調,但在護犢子這事兒上還沒慫過?!?
“你要是有本事,爹高興。但你要是為了這本事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爹心疼?!?
這一番話就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碎了周弘簡心里最后的那道防線。
這三年來他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活著。
他在黑暗里摸爬滾打,他在仇恨里煎熬,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傻子,一個殺手,一個怪物。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他可以是個孩子。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有人會心疼他。
爹對他很好,可是他一直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愿意去接受外界的一切,心中只有復仇。
“爹……”
周弘簡的嘴唇哆嗦著,那聲“爹”喊得極輕,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下一秒,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眼里滾落下來,砸在周承璟的手背上,燙得驚人。
他不再裝傻了,毫不掩飾地當著周承璟的面嚎啕大哭起來。
像是要把這三年的委屈和恐懼全部都哭出來。
昭昭扔下手里的藥瓶,撲過去抱住大哥的腰,把臉埋在他懷里。
周承璟嘆了口氣,張開雙臂,把兩個孩子都攬進懷里。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在這個家里,你想裝傻就裝傻,想聰明就聰明。爹不問你的秘密,爹只要你好好的。”
這一夜,二皇子府的主院里燭火搖曳,映照著這一家三口相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