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徹底驅散了北境的陰霾,將溫暖卻無力的光芒灑在鎮(zhèn)魔城頭。昨日的廝殺與咆哮已然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般的疲憊與劫后余生的茫然。
城墻上,幸存的守軍相互攙扶著,或癱坐在血泊與魔物殘骸中,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退去的魔潮。沒有人歡呼,只有壓抑的啜泣、傷員痛苦的呻吟,以及收斂同伴尸首時沉重的腳步聲??諝庵袕浡鴿獾没婚_的血腥與焦糊味,混合著魔物特有的腥臭,構成一幅勝利后無比殘酷的畫卷。
陸銘獨立于北門城樓最高處,手中的城主印光芒已完全內斂,恢復了那古樸沉重的模樣。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印中那塊補天石碎片傳來的雀躍與依戀之意,與他識海中的碎片產生著微妙的共鳴,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終于重逢。
他緩緩落下城頭,腳步有些虛浮。連續(xù)的高強度戰(zhàn)斗、驅動青鸞虛影、最后更是傾盡所有引動補天石之力,即便以混沌金丹之能,也幾乎被榨干。臉色蒼白如紙,經脈中傳來陣陣針扎般的刺痛。
“木前輩!”
“多謝木前輩救命之恩!”
所過之處,無論是普通士卒還是低階修士,都掙扎著向他行禮,眼中充滿了發(fā)自內心的感激與崇敬。是他們親眼見證,這個看似普通的青衫修士,如何一次次力挽狂瀾,最終召喚神跡,守住了這座城。
陸銘微微頷首,沒有多,徑直走向城樓下方的掩體。秦烈依舊昏迷不醒,但臉上已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趙青青正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沾濕的布巾擦拭他臉上的血污。
看到陸銘過來,趙青青連忙起身,盈盈一禮,美眸中水光流轉:“木前輩,秦將軍他...”
“魔毒已清,性命無礙?!标戙懱讲榱艘幌虑亓业拿}象,“但他本源損耗過度,經脈金丹皆有損傷,需靜養(yǎng)數月,能否恢復如初,看他自身的造化與意志了?!?
趙青青聞,明顯松了口氣,看向陸銘的眼神愈發(fā)復雜,低聲道:“若非前輩,秦將軍他...還有這座城...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
“分內之事?!标戙憯[了擺手,目光落在秦烈緊握的拳頭和即便昏迷依舊緊鎖的眉頭上。這個漢子,心結已解,但未來的路,依舊布滿荊棘。
這時,城主趙擎天在一眾親衛(wèi)的簇擁下,踏著滿目瘡痍的城墻走了過來。他玄黑色的常服上沾滿了塵土與暗紅色的血點,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但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堅定。
他走到陸銘面前,沒有任何寒暄,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陸銘手中那方城主印,隨即目光復雜地落在陸銘臉上。
“木小友,”他的聲音沙啞卻鄭重,“不,陸小友。此戰(zhàn),鎮(zhèn)魔城能存,北境能安,皆賴你力挽狂瀾。此恩,我趙擎天,代滿城軍民,謝過了!”說著,他竟是當著眾人的面,對著陸銘躬身一禮。
陸銘側身避開:“趙城主重了,守土安民,亦是吾輩之責?!?
趙擎天直起身,眼中閃過一絲釋然與決斷:“趙某并非忘恩負義,亦非食而肥之人。當日盟約,依舊作數。”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只容兩人聽聞,“待城內局勢稍穩(wěn),便請小友隨我至祖祠,完成約定。”
陸銘點頭:“靜候城主安排?!?
他知道,趙擎天需要時間處理戰(zhàn)后更為繁雜的事務——撫恤傷亡、重整防務、清點損失,還要面對巡天盟內部可能因此戰(zhàn)結果而掀起的波瀾。尤其是,趙乾及其黨羽的問題,必須清算。
接下來的兩日,陸銘在城西石屋內靜靜調養(yǎng)?;煦缃鸬と缤嚳实暮>d,貪婪地汲取著天地間殘存的靈氣與那稀薄的混沌之息,虧損的元氣緩慢恢復著。他亦拿出老周臨終前拋來的那枚玉簡,神識沉入其中。
玉簡內并非高深莫測的陣法奧義,而是老周一生對陣法的理解、心得、乃至無數失敗的教訓與總結,字里行間充滿了對陣法之道的癡迷與熱忱。其中許多奇思妙想,結合陸銘從墨淵處所得的傳承,讓他對“九轉鎮(zhèn)魔圖”乃至更廣闊的陣法天地,都有了新的感悟。
“周老,安心去吧。你的道,不會就此斷絕。”陸銘輕撫玉簡,心中默念。
期間,趙青青親自送來不少療傷與恢復的丹藥,語間多了幾分親近與不易察覺的關切。秦烈也在第二日傍晚悠悠轉醒,得知戰(zhàn)局結果與老周死訊后,這個鐵打的漢子沉默了很久,最終只對陸銘說了一句:“老子欠你一條命?!彪S后便掙扎著開始過問城防重整事宜,那股勁頭,仿佛要將沉睡這些年浪費的光陰全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