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望海城,秦玄和慕憐月繼續(xù)著他們的徒步旅程。這一日,他們行至一片綿延起伏的山嶺之中。此地古木參天,林蔭蔽日,鳥語花香,景色頗為幽靜。兩人收斂了所有氣息,如同最普通的旅人,一邊欣賞著山間美景,一邊有說有笑地走著。慕憐月的心情早已從礦場的陰霾中走出,此刻享受著與秦玄獨處的溫馨時光,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時不時指著某處奇特的巖石或一株罕見的野花,與秦玄分享著她的發(fā)現(xiàn)。
秦玄也很享受這份寧靜,看著慕憐月重新變得明媚的笑顏,他心中亦是安然。然而,他的神識何其敏銳,早已察覺到前方不遠處,一頭體型壯碩、氣息約莫在靈元境五重的黑熊妖獸,正潛伏在灌木叢后,那雙泛著兇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這兩個“誤入”其領(lǐng)地的“獵物”。
秦玄心中并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好笑。一頭靈元境五重的熊妖,也敢打他們的主意?他本打算等這不知死活的熊妖再靠近些,再隨手將其解決,免得嚇到憐月,或者弄出太大動靜破壞了此地的寧靜。
然而,就在那熊妖低吼一聲,準備撲出灌木叢的瞬間——
“咻!”
一道凌厲的刀光,如同銀色匹練,驟然從側(cè)面林間斬出,速度快得驚人!
“噗嗤!”
血光迸現(xiàn)!
那熊妖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咆哮,它那厚實的肩胛處,被這一刀斬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汩汩涌出,原本兇悍的氣勢頓時萎靡了大半。
只見一名身著青色勁裝、手持狹長彎刀、面容冷峻的青年修士,身形矯健地落在不遠處。他氣息凌厲,赫然有著靈元境八重的修為。他看都沒看秦玄和慕憐月一眼,目光緊緊鎖定受傷的熊妖,手中彎刀再次揚起,刀鋒寒光閃爍,顯然是要給這熊妖最后一擊。
“哼!這頭黑風熊,是我的了!”
就在彎刀即將落下之際,一聲粗獷的暴喝如同炸雷般響起!緊接著,一道龐大的黑影帶著呼嘯的風聲,猛地從另一側(cè)砸向那持刀青年!那是一柄足有門板大小的沉重鐵錘!
持刀青年臉色一變,感受到那鐵錘蘊含的磅礴力量,不得不放棄斬殺熊妖,身形急速向后飄退,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擊。
“轟!”
鐵錘砸在地上,頓時土石飛濺,留下一個深坑。
一個身材魁梧如鐵塔、赤裸著上身、肌肉虬結(jié)的壯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他肩膀上正扛著那柄嚇人的大錘,修為竟是靈元境九重!他瞪著持刀青年,甕聲甕氣地吼道:“李寒風!這熊妖是老子先看上的!你搶什么搶!”
那名為李寒風的持刀青年臉色陰沉,手中彎刀一橫,冷聲道:“王鐵錘,分明是我先出的手!你休要胡攪蠻纏!”
而那頭受傷的熊妖,見兩人爭執(zhí)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求生欲,忍著劇痛,轉(zhuǎn)身就想往密林深處逃去。
就在此時——
“咻!”
一聲極其細微的破空聲響起。
一道幾乎肉眼難辨的銀光,如同毒蛇出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后發(fā)先至,精準地沒入了那熊妖的后腦。
熊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隨即轟然倒地,抽搐了兩下,便再無聲息。在其后腦,只有一個細微的紅點,連血都沒流出多少。
正準備繼續(xù)爭吵的李寒風和王鐵錘同時一愣,隨即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銀光射來的方向。
只見那個方向的林間空地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頗為怪異的一幕:十名身著統(tǒng)一灰色布衣、面容普通甚至有些刻板的中年女子,正抬著一頂裝飾……頗為花哨、甚至有些俗氣的軟轎。轎子上,慵懶地斜倚著一名看起來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面容憔悴,甚至顯得有些虛,五官倒也俊秀,但眉宇間帶著一股刻意營造的陰柔與傲氣。他身穿一襲繡著繁復花紋的粉色長袍,手指纖細,正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幾枚寒光閃閃的繡花針。其修為,赫然是靈元境巔峰!
“嘖嘖,為了頭靈元境五重的笨熊,爭得面紅耳赤,真是有失風度?!蹦寝I上的年輕男子,用他那帶著點捏出來的、陰柔腔調(diào)的聲音開口說道,眼神睥睨地看著李寒風和王鐵錘。
李寒風眉頭緊皺,王鐵錘則是直接粗聲粗氣地喝問:“繡花公子!你干嘛搶我們的妖獸?!”
那被稱為“繡花公子”的年輕男子,輕輕吹了吹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塵,慢條斯理地說道:“搶?本公子需要搶嗎?只是看你們爭得辛苦,幫你們了結(jié)罷了。再說了,那‘小佩城第一屠妖人’的虛名,就歸你們?nèi)幒昧恕W龅谝?,是多么的無敵,又是多么的空虛啊……”他拖長了語調(diào),一副高處不勝寒的模樣。
王鐵錘是個直腸子,看不慣他這做派,尤其是看他被人抬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那十個中年女子吼道:“你干嘛不下來自己走?還要人抬你?擺什么臭架子!”
繡花公子聞,非但不惱,反而用一種“你不懂”的眼神瞥了王鐵錘一眼,優(yōu)雅地(自以為)捋了捋額前并不存在的劉海:“我繡花公子,怎么可能和你們這些粗人一樣,用雙腳丈量這污濁的土地?那多沒有品味?!?
李寒風似乎抓住了什么把柄,眼神銳利地掃過那十名面無表情的中年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品味?呵呵,繡花公子,你這幾位‘轎夫’,看著年紀都不小了???這荒山野嶺的,你是從哪里找來這么‘幾顆老菜幫子’抬轎的?這品味……還真是獨特?!?
他這話一出,那十名中年女子中,站在最前面那位,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雖然很快掩飾過去,但如何能逃過秦玄和慕憐月的眼睛。
繡花公子似乎被戳到了痛處,臉色微微一僵,但立刻強作鎮(zhèn)定,揮了揮手:“哼,山野之地,能有這般人手已是難得!豈是你們能理解的?總之,我繡花公子宣布,那小佩城第一的名頭,就讓予你們了!”
他話音剛落,旁邊剛才那名面露不悅的中年女子,卻突然開口了,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揶揄:“你不是繡花公子,是繡花‘針’公子吧?”她特意在“針”字上加重了讀音。
這話一出,繡花公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而其他九名抬轎的中年女子,似乎再也憋不住,齊齊張開嘴,發(fā)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頗為怪異的“哈哈”大笑聲,雖然笑聲刻意控制著音量,但那份嘲諷意味卻毫不掩飾。
繡花公子氣得臉色由白轉(zhuǎn)紅,又由紅轉(zhuǎn)青。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折疊整齊的白色絲綢手帕,“唰”地一下展開,只見手帕一角,果然用精致的絲線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富麗堂皇的牡丹花!旁邊還有兩個稍小些的字。
他激動地將手帕舉到那開口的中年女子面前,手指顫抖地指著那兩個字,尖聲道:“你!你仔細看清楚!這是什么字?!這上面繡的是‘繡花’!不是繡花針!你看清楚了!”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氣血上涌,他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竟然口誤道:“這是繡花針!不是繡花!”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那中年女子臉上的不屑表情更加明顯,甚至帶著幾分憐憫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沒再說話。但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繡花公子僵在原地,舉著那塊寫著“繡花”卻被他自己說成“繡花針”的手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而就在這三人爭論、出丑,幾乎忘了秦玄和慕憐月存在的時候,秦玄已經(jīng)牽著慕憐月的手,神色平靜地從他們側(cè)面的小徑走了過來,準備直接穿過這片區(qū)域。
三人的目光,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吸引,齊刷刷地落在了秦玄和慕憐月身上。當他們的視線掠過秦玄,聚焦到他身后半步的慕憐月時,盡管慕憐月穿著樸素的粗布衣裙,包著頭巾,但那份清麗脫俗的容顏和氣質(zhì),依舊如同暗夜中的明珠,瞬間照亮了三雙充滿欲望和占有欲的眼睛。
之前的爭執(zhí)和尷尬仿佛瞬間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李寒風第一個開口,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瀟灑一些,對著慕憐月道:“這位姑娘,跟著這么一個悶葫蘆有什么前途?不如跟我李寒風,我刀法超群,定能護你周全!”
王鐵錘也不甘示弱,拍著結(jié)實的胸膛,聲音如雷:“姑娘!跟我王鐵錘!我力氣大,保證沒人敢欺負你!比那玩針的小白臉和耍刀的病秧子強多了!”
繡花公子更是整理了一下衣袍,擺出自認為最優(yōu)雅的姿態(tài),用那陰柔的嗓音道:“美人兒,何必與這些粗鄙之人同行?我繡花公子家底豐厚,最懂憐香惜玉,跟了我,保你享盡榮華,品味至高藝術(shù)?!?
慕憐月看著這三人的丑態(tài),聽著他們令人作嘔的語,秀眉緊蹙,眼中閃過一絲清晰的厭惡。她非但沒有回應(yīng),反而更靠近了秦玄一步,伸出小手,緊緊抓住了秦玄的衣角,將半邊身子都藏在了他寬闊的背后,意思再明顯不過——她根本不屑理會這些人。
秦玄的眼神已然轉(zhuǎn)冷。這三人的虛偽、狂妄以及對憐月的褻瀆,已然觸動了他的殺機。他正準備隨手將這三人連同他們可笑的“第一”名頭一同抹去。
然而,就在他心念微動之際,神識卻捕捉到遠處正有一股強大的妖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這個方向沖來!那是一頭修為達到靈元境巔峰、甚至只差臨門一腳就能踏入靈罡境的青背狂牛!其氣息狂暴,顯然是被這邊的動靜和血腥味吸引而來。
秦玄心中一動,暫時按下了出手的念頭。他倒想看看,這三位自詡為“屠妖人”、爭搶“小佩城第一”的家伙,在面對真正強大的妖獸時,會是何等表現(xiàn)。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弧度,攬住慕憐月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兩人就站在原地,如同看戲一般,靜待發(fā)展。
慕憐月雖然厭惡那三人,但見秦玄如此,也明白了他的意圖,乖巧地點點頭,只是看著那三人的目光,依舊冰冷。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大地開始微微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