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悅來居簡單用過一些頗具當?shù)靥厣撵`食小吃后,秦玄和慕憐月要了兩間上房休息。說是上房,其實布置得也十分簡樸,但干凈整潔,被褥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讓人安心。
夜色漸深,明月高懸,清冷的月輝透過窗欞灑入房間。慕憐月在自己的房內(nèi)打坐調(diào)息,鞏固著新突破的靈王境中期修為。而隔壁房間的秦玄,卻并未沉浸于修煉之中。
他盤膝坐在榻上,雙眸微闔,看似在靜修,實則龐大而精純的神識早已如同無形的潮水,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精準地籠罩了整座城主府。以他如今靈王境中期巔峰的修為,神識強度遠超靈元境,如此探查,莫說是蘇云,就算是尋常靈罡境修士,也絕難察覺。
神識視野中,城主府的一切纖毫畢現(xiàn)。府邸占地不算小,但內(nèi)部的景象卻讓秦玄微微動容。與他想象中城主府的奢華完全不同,這里簡直可以說是……家徒四壁。
建筑本身有些年頭,雖不至于破敗,但墻皮偶有剝落,廊柱的漆色也暗淡了許多。府內(nèi)的家具更是陳舊,桌椅板凳看得出用了很久,邊角都被磨得光滑,甚至有些地方出現(xiàn)了細微的裂痕,只是被主人細心地修補過。裝飾物幾乎為零,顯得空蕩而冷清。唯一的例外,是位于府邸中心一處靜室地面上的那個聚靈陣。
陣法勾勒的線條還算規(guī)整,但用以構(gòu)筑節(jié)點的靈石品質(zhì)極低,散發(fā)出的靈氣波動微弱而駁雜。這樣一個聚靈陣,對于靈元境巔峰的修士而,效果微乎其微,恐怕連維持日常修煉都顯得有些勉強。秦玄心中那份詫異更深了,一位靈元境巔峰的城主,即便不搜刮民脂民膏,僅憑正當渠道的收入,也不該如此清貧。
就在這時,城主蘇云和他那個挑著擔子的跟班回來了。兩人穿過寂靜的庭院,走進了主屋。
擔子被隨手放在墻角,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蘇云看了一眼空擔子,似乎才想起來,語氣帶著點隨意地問道:“咦?挑出去的東西呢?怎么一點都沒剩?”
那跟班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舊條凳上,臉上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委屈和疲憊,嘟囔道:“我的城主大人誒!那些山貨和藥材,不都被您沿路送給東街受傷的王獵戶、西巷孤苦的李婆婆,還有南市那幾個父母不在身邊的孩子了嗎?現(xiàn)在這擔子里哪還有東西??!”
蘇云聞,恍然地拍了拍額頭,笑道:“哦,對對對,你看我這記性,光顧著跟他們說話,都給忘了?!彼D了頓,又問道,“那……廚房里應(yīng)該還有些存糧吧?”
跟班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有是有,不過昨天最后那點靈米和臘肉,不是被您拿去接濟城外那個遭了妖獸的村子了嗎?現(xiàn)在廚房里怕是只剩點調(diào)味料了?!?
蘇云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但很快又振作起來,商量著說道:“那……要不,你再去王員外家借點?就說我下月俸祿發(fā)了就還?!?
那跟班一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條凳上跳起來,聲音都提高了八度:“我不去!丟不起這個人!城主大人,您好歹也是一城之主,靈元境巔峰的高手!我好歹也是您的跟班,三天兩頭去跟城中富戶借米借油,這……這像什么話嘛!”
蘇云臉色一正,語氣嚴肅了幾分:“借東西怎么丟人了?我們一不偷二不搶,有借有還。再說,我蘇云什么時候賴過賬?哪次發(fā)了俸祿不是第一時間就把欠的還上了?”
“是是是,您還得上是沒錯?!备嗾Z氣軟了下來,但臉上的不滿更濃了,“可您看看咱們這城主府!別的城池,城主府哪個不是護衛(wèi)成群,仆從如云?咱們倒好,加上我才三個護衛(wèi)!您自己更是搞得窮得叮當響,外面那些商戶、農(nóng)戶倒是一個個日子越過越紅火。您都不知道外面人背地里怎么說您呢!”
“哦?外面怎么說我?”蘇云挑了挑眉,似乎來了興趣。
跟班見他問起,立刻來了精神,湊近了些說道:“人家都說,蘇城主您是個好人,大好人!但……但沒必要這么苛待自己。大家伙兒都說了,愿意多交一點稅,讓您把城主府修葺一下,添些像樣的家具,再多招些人手,改善改善生活。這可是百姓們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呀!”他說到最后,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慫恿的意味。
蘇云聽完,非但沒有感動,反而冷笑一聲,目光銳利地看向跟班:“百姓說的?百姓說的?呵,瞧瞧你那樣!百姓體恤,那是百姓仁厚!但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么話?要是讓你這樣的人當了城主,那還得了?今天百姓說愿意多交稅你就要,明天是不是就要巧立名目,橫征暴斂了?那跟以前的貪官污吏、魚肉鄉(xiāng)里的惡霸有什么區(qū)別?!”
跟班被訓得面紅耳赤,尤其那句“讓你當城主”更是戳到了他的痛處,他梗著脖子,不服氣地反駁道:“我……我怎么了?我說的有錯嗎?您去看看別的城主,哪個不是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靈丹妙藥供著,修為蹭蹭往上漲!哪會像您這樣,守著個破聚靈陣,修為幾年都沒動靜了!我……我這也是為了您好!”
“為了我好?”蘇云氣得站了起來,指著門口,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你!你現(xiàn)在就收拾東西,回我爹那里去!我蘇云用不起你這樣的‘為我好’!”
“回去就回去!哼!跟著您,別說修煉資源了,連頓飽飯都快吃不上了!”跟班也是倔脾氣上來了,丟下這句話,氣沖沖地跑出了屋子,看樣子是真去收拾行李了。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蘇云看著空蕩蕩的門口,胸膛微微起伏,顯然余怒未消。他獨自在原地站了許久,臉上閃過一絲疲憊和無奈,最終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低聲罵了句:“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