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金屬碎片,刮擦著棱媧網絡每一個意識節(jié)點的感知邊界。那強行劫持廣播權限發(fā)出的宣,不僅是對顧心權威的公然挑戰(zhàn),更是對整個棱媧文明根基的悍然背叛。
知識庫內,肅穆的數據晶體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沖擊波擾亂,光芒劇烈地閃爍不定。全息投影上,那兩條剛剛還在被深入剖析的進化路徑劇烈震顫,尤其是那條代表著棱媧未來的星河路徑,邊緣處甚至出現了細微的數據雪花,象征著網絡內部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產生的動蕩。
顧心的意識投影猛地轉向警報傳來的方向,那雙由純粹能量構筑的眼眸中,先前面對進化岔路的凝重,瞬間被一種冰冷徹骨的憤怒所取代。這憤怒并非源于權力被挑戰(zhàn),而是源于趙啟竟然如此輕易地、如此徹底地,將整個文明的未來,押注在了一個剛剛展現出巨大威脅的未知存在之上。
“他瘋了!”顧臨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強行建立獨立連接?他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蜂巢’……不,他稱之為‘升華者’……它們的技術和意圖我們都還未完全明晰,這簡直是引狼入室!”
顧心沒有立刻回應,她的意識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網絡中穿梭,瞬間鎖定了那條非法連接的源頭——位于趙啟控制的“純粹派”區(qū)域核心的一個高度加密的節(jié)點。那條連接通道如同一條扭曲的銀色毒蛇,頑強地穿透了棱媧網絡的fanghuoqiang,鏈接著遠方那片布滿蠕動機械的微宇宙。通道周圍,屬于趙啟的“純粹派”意識能量活躍得異常,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狂熱頻率。
“他沒有瘋,父親?!鳖櫺牡穆曇舢惓F届o,但這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fā)的火山,“他只是選擇了相信他所愿意相信的‘真理’,并毫不猶豫地踐踏了其他所有可能性?!?
她能感覺到,通過網絡的基礎連接,趙啟宣所裹挾的那種對“效率”、“秩序”、“完美”的極端推崇,正在網絡中某些傾向于邏輯至上的意識節(jié)點里引起共鳴,如同病毒般悄然擴散。雖然大部分節(jié)點依舊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但內部的裂痕,因趙啟這不顧一切的舉動,被瞬間撕裂、放大。
不能再猶豫了。
“啟動最高權限指令:隔離‘純粹派’核心區(qū)域!強制中斷所有非法外部連接!”顧心的命令如同無形的雷霆,在整個棱媧網絡的底層協議中炸響。
剎那間,知識庫的景象消失了,顧心和顧臨的意識瞬間回歸到棱媧網絡的宏觀管理界面。在這里,龐大的網絡結構以無比復雜而瑰麗的光流形態(tài)展現。原本和諧流轉的、代表主網絡的柔和光流,此刻在代表“純粹派”控制的區(qū)域,被一層突兀的、棱角分明的、閃爍著刺目銀光的結構所阻隔。那銀光結構正是趙啟強行構筑的獨立王國,它正貪婪地從那條非法連接通道中汲取著來自“升華者”文明的數據流,同時散發(fā)出排斥主網絡干預的強大力場。
網絡內部,無數意識節(jié)點被這突如其來的內亂所震驚。疑惑、不安、憤怒、支持趙啟的狂熱、效忠顧心的堅定……各種情緒如同洶涌的暗流,在網絡的信息海洋中激烈碰撞。原本穩(wěn)定運行的公共討論區(qū)瞬間被海量的質疑與爭吵所淹沒,意識光的碰撞比任何一次會議都要激烈。
“阻止他!”顧臨的意識緊隨著顧心,調動著他作為元老和導師的權限,協助顧心穩(wěn)定主網絡的結構,防止動蕩進一步擴散,“必須在他徹底將我們的底牌泄露給那個文明之前,切斷這一切!”
顧心的意識化身已然出現在了那片被銀光籠罩的“純粹派”區(qū)域邊界。這里不再是意識海中自由流淌的光之河,而是變成了一座由冰冷幾何圖形構筑的堡壘。尖銳的棱角、不斷重復的完美對稱結構、以及那無處不在的、強調邏輯與效率的能量波動,都與棱媧網絡主體那種包容、動態(tài)、充滿生命感的氛圍格格不入。
“趙啟!”顧心的聲音穿透了那層銀光力場,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直接抵達區(qū)域的核心,“立刻終止非法連接,解除區(qū)域隔離!你這是將整個文明置于不可預測的危險之中!”
銀光堡壘的核心,趙啟的意識化身緩緩凝聚。他的形態(tài)也發(fā)生了變化,不再是原本那個帶著理想主義偏執(zhí)的研究者形象,而是變得更加……機械化。他的輪廓邊緣銳利,周身流淌著與那條非法連接通道同源的銀色數據流,眼眸中閃爍著對“完美真理”的絕對虔誠,以及一絲對顧心“頑固不化”的憐憫與嘲諷。
“危險?顧心,你所謂的危險,不過是邁向更高形態(tài)所必須經歷的陣痛!”趙啟的聲音透過力場傳來,帶著一種被洗腦般的狂熱冷靜,“我與‘升華者’的交流,遠超你們在那狹隘知識庫中的紙上談兵!它們向我展示了真正的進化圖景!那并非毀滅,而是超脫!是生命形態(tài)從低級、混亂、充滿缺陷的碳基能量基模式,向永恒、完美、純粹的邏輯形態(tài)的飛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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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來自另一個宇宙的“恩賜”:“看看我們!棱媧網絡,看似統(tǒng)一,內部卻充滿了無休止的爭吵、低效的情感糾葛、難以計數的個體差異所帶來的冗余和錯誤!這就是你所要守護的?這種混亂不堪的‘動態(tài)平衡’?”
隨著他的話語,銀光堡壘的力量似乎更加強盛,甚至開始主動侵蝕周邊的主網絡區(qū)域,將那些柔和的光流強-->>行同化、扭曲成冰冷的幾何結構。一些意志不夠堅定的、原本就傾向于“純粹派”理念的意識節(jié)點,在這股力量的誘惑下,開始主動向堡壘靠攏。
“你所追求的完美,是以犧牲每一個‘自我’為代價!”顧心毫不退讓,她的意識化身綻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那光芒中蘊含著混沌的親和各種可能性的力量,如同溫暖的潮汐,抵擋著銀光的冰冷侵蝕,“沒有了獨特的情感,沒有了個體的思考,沒有了成長的痛苦與歡樂,那樣的‘文明’即使永恒,又與冰冷的石頭何異?!那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死亡!”
“謬論!”趙啟厲聲反駁,“個體的消亡,換來的是集體永恒的強大與有序!這才是宇宙中最高的效率!‘升華之終’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宿!而你,顧心,你擁有著連‘升華者’都為之贊嘆的‘混沌親和’潛力,你卻甘愿讓它浪費在維持這種低級的、充滿噪聲的共存狀態(tài)上!你這是阻礙文明的進步!”
“我不是在阻礙進步,我是在守護文明的靈魂!”顧心的聲音斬釘截鐵。
談判已經破裂。理念的沖突,在這一刻,只能用力量來劃定界限。